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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奪走我們最美的玫瑰,可是帶不走一整個春天

他奪走我們最美的玫瑰,可是帶不走一整個春天

分類標籤: 原住民
他奪走我們最美的玫瑰,可是帶不走一整個春天
2013/07/22
7月25日,挪威民眾在奧斯陸大教堂外擺滿花束,悼念瘋狂槍擊事件的死難者。本圖片引自維基百科全書,作者為 Asav。轉貼請註明作者與出處。
文 / 方潔

2011年7月22日在挪威首都奧斯陸發生的爆炸案,和于托亞(Utøya)小島的槍擊事件(通稱722事件),改變了許多人的一生。史維勒.畢爾卡維格(Sverre Bjorkavag)是其中一個逝去的年輕生命。

史維勒是一名28歲的青年。他的生命曾經漫無目的,直到服完兵役後偶然成為護士,他發覺他樂於幫助他人,而這也成為他的人生目標。在家鄉,史維勒受到所有人的敬重,他關心並幫助所有人,尤其是社區裡的問題少年。他開始主動參與家鄉奧勒松(Ålesund)的政治議題,他的目的是為了讓挪威變成一個更美好的社會,而這是個非常典型的挪威價值觀。

為了同樣的目的,史維勒參加了2011年勞工黨的青年夏令營。

兩年前的7月,當奧斯陸市區的爆炸案發生後,史維勒的家人們(父母和兩個弟弟)只感到意外,毫不知于托亞島上的史維勒正處危險(犯罪對挪威人來說是何其遙遠的概念),直到他們接到史維勒緊急打給他們的電話,他們焦慮緊守電視和手機,等待進一步的消息。過了不久,他們收到史維勒的簡訊:

這裡發生槍擊,我們都在逃跑,打算躲在湖岸。

史維勒的家人們決定先不回覆簡訊;他們擔心這會使身處危機的史維勒分心,或是簡訊鈴聲讓殺手發現史維勒的藏身處。

又過了20分鐘,史維勒的家人們收到了史維勒最後給他們的話。

我愛你們大家。

即使收到如此不祥的簡訊,史維勒的父母和兩個弟弟努力相信他還活著。也許,他在逃跑時弄丟了手機;也許他正忙於對其他傷者急救。史維勒,他們親愛的兒子和兄長,是個永遠把他人所需放在第一位的護士。一天天過去,儘管死者名單還沒出現史維勒,最壞的結果開始縈繞著全家。當事件發生後的五天,警方終於通知他們,史維勒,他們摯愛的親人,因槍擊身亡。史維勒的父母當下只請求警察不要清楚描述孩子的死因和死狀,因為他們無法承受更多。

我的大男孩很勇敢。我相信他是掩護其他人而犧牲自己的生命。

史維勒的父親是這麼想的,儘管想到孩子在生命的最後處於全然的恐懼而悲慟不已。

2011年7月22日以後,挪威人最常被問到的問題,也許就是他們是否恨爆炸案和屠殺案兇手,奪走77條生命和數百名年輕人未來的布雷維克(Anders Behring Breivik)?

挪威沒有死刑也沒有終身監禁不得假釋,最嚴重的刑罰是21年徒刑,以及若受刑人仍有對社會安全威脅之虞的,能夠實質上達到關押受刑人一輩子的預防性拘留(preventative detention)。面對布雷維克,挪威沒有因此修正原來的刑法,也沒有因此對這件達到違反人道程度的罪行設立特別法庭。布雷維克受審時,法庭內,他有律師團隊[1],承審法官給予其一刑事被告應享有的權利;法庭外,沒有任何的憤怒的民眾叫嚷著吊死兇手。此外,挪威於事件以來沒有出現任何有規模恢復死刑的呼聲。

挪威奧斯陸地方法院。這是對布雷維克作出21年監禁判決的法院。(攝影:方潔)
挪威奧斯陸地方法院。這是對布雷維克作出21年監禁判決的法院。(攝影:方潔)
這是否意味著挪威人不傷心,也不憤怒?或是他們恨的不夠多?

史維勒的母親,畢爾卡維格夫人的答案與許多被害者家屬如出一轍,也與挪威首相延斯·史托騰伯格(Jens Stoltenberg)的再三承諾不謀而合。

憤怒是兇手帶給我們的,我相信,我們所失去的這些充滿理想的年輕孩子留給我們的,是別的東西。

讓挪威成為一個更好的國家,是這些孩子們的遺願。

布雷維克否定挪威多元文化的價值,並且因此殘殺他自己也承認是無辜的生命。在他的萬字宣言中,提到希望挪威恢復死刑。參加勞工黨青年夏令營的青年們則懷抱著和布雷維克南轅北轍的價值觀,他們堅定的認同平等、人權,以及多元文化。

21歲的托勒.艾克蘭 (Tore Eikeland) 在過世前幾個小時於青年營的演講,和布雷維克「維護歐洲固有文化、血統」的萬字宣言,正是最尖銳的對照。

艾克蘭是個非常有才華的青年政治家,身為勞工黨青年分部的霍達蘭區(霍達蘭區的首府是挪威第二大城卑爾根)主席,他的夢想是成為挪威首相。他在勞工黨全國大會展現的傑出的思辯能力,讓挪威首相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艾克蘭對著年輕的夥伴們說出他為何對他所信任的價值觀義無反顧的投入:

右派政黨摧毀了我們對自由和平等的追求。我們沒有藉口放慢腳步,我們要繼續對抗右派思想,以保護他們已經及還未奪走的,我們的自由。

這段演說,成為生還者和所有挪威人民的誓言。

兩年前事件發生以來至今,挪威勞工黨增加了4000名成員,其中許多是青年人。他們大多不是出生於政治人物背景的家庭,也不一定有從政動機,而是對公共議題單純懷著興趣而來,也是為了那些因為自己所信而死去的年輕靈魂。

本月初,挪威勞工黨青年分部在于托亞島附近的小鎮舉行睽違近兩年的夏令營,超過一千名成員參加。

于托亞島仍然在整修中,勞工黨希望能盡快恢復使用,讓一切盡可能照舊。不因兩年前的噩夢而改變,是他們認為紀念逝者最好的方式。

就像是挪威勞工黨青年分部主席艾斯克.培德生(Eskil Pederson)在722事件的追悼會中對挪威民眾的發言:

他(布雷維克)奪走我們最美的玫瑰,但帶不走一整個春天。

[1] 布雷維克的辯護人里佩斯塔德在審判程序中維護其當事人正當刑事人權,而不至淪為當事人偏激思想的傳聲筒,受到挪威社會廣泛的支持和讚楊。里佩斯塔德在挪威商學院(BI)演講時,被問到為什麼當時願意接下此一艱鉅的辯護工作,他的回答是:「因為我相信民主法治可以讓挪威成為一個更好的國家。」

本文作者方潔,台大法律系畢業,曾赴挪威奧斯陸大學交換學生。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公共電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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