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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曼.藍波安:海參戰爭

夏曼.藍波安:海參戰爭

分類標籤: 原住民
【假日版】夏曼.藍波安:海參戰爭

2013/03/17
作者:
夏曼.藍波安
關鍵字: 日本 名古屋 珊瑚礁 蘭嶼

日本名古屋市立大學人文社會學部副教授赤嶺淳的書《海參戰爭》(2011),圍繞在海參(Sea Cucumbers)的生態政治,強調海參做為全球共有財的觀念,應對海參給予保護。(註一)

“戰爭”的起源是在菲律賓巴拉望島(palawan)西南邊的巴拉巴克群島(Balabac),在東南方的蕞爾小島—茫西島,漁民(sama人)是移動性的,在開放性的海域採集海參,為的是中華料理盛行的地方,如香港、大陸沿海、台灣、韓國、日本、舊金山唐人街為出售的地點。所謂開放性海域是指無主性(無所有人),使得破壞性漁業在東南亞橫行,漁民只要有現金就在當下濫捕,自然成長的海參生態(刺參與光參兩種)無法即時滿足大都會喜愛海參料裡的饕客們無底洞之口慾,漁民的潛水於是由淺海往更深的水世界採集,二、三十年以來在茫西島,其他東南亞蘇祿海(Sulu sea)採集的潛水夫猝死頻傳。

開放式取用意味「不屬於任何人的東西(common property)」,環境保護論者及生物多樣性維護論者,Garrett Hardin在1968年,發表論文《The Tragedy of Commons》(共有財的悲歌),四年後的1972年斯德哥爾摩會議,以地球環境主義的誕生為契機,屬於開放是取用的無人所有資源中,大氣、公海、南極等,實際上其型態不只是屬於「無人所有」,在觀念上便作為「人類共同資產(common heritage)」的特性,而採取一定限制。生物多樣性的保全,尤其是以鯨魚,大象為首的野生動物保護思想,就可以依據此觀念的定義來延伸。同年UNESCO通過“倡導保護人類共同遺產”的世界遺產公約,有效性的「人類共同資產法」延續迄今。

守護生態的多樣性,資源管理從地方做起,UNESCO角度必定是如此的推動,這也是赤嶺淳教授研究海參生態的理論重點。

因此,蘭嶼島之人文生態,自然生態的聯結,可食與不可食的資源呼應了達悟人自給自足的,初民社群簡易的食物觀,恰好符合以上之淺述。達悟人親屬之間組成的魚撈魚團家族也呼應著底棲魚類與洄游魚類,兩者之間,季節交替時在儀式上的差異,如飛魚季節的飛魚、鮪魚等等的,必須舉行招魚儀式方能出海獵捕,食用時也以專用之木魚盤,不可放一般底棲魚類,這個海陸觀點,是達悟人的生存法則,初民社群的生活美學,而非生態觀(學者稱生態觀),此恰巧已經在實踐「守護生態的多樣性,資源管理從地方做起」的概念。

筆者出生之後,到1980年代,初民社會內在演進尚可維持傳統生活魚獵所需的魚類,彼時漢人移入島內的人口不多,漢文化還不足以動搖飛魚漁獵文化的基礎,當然台東,蘭嶼往返的飛機,輪船也相對的也不甚頻繁。然而,蘭嶼島近代之演進是處於法外之島,多面向低品質開發,就在80年代前後,台灣掀起了一股觀賞「熱帶魚」的新興事業,獵捕熱帶魚的廠商直接進駐島上某個部落,與當時的中生代接洽,說是,可以增加島民的魚獲量,獵捕熱帶魚可增加收入,從簡陋的船上接高壓空氣(幫浦)的管線,即可潛入海裡作業四到八小時不等。自然界的海人為了錢不怕吃苦,也不怕血栓症(潛水夫病),在金錢的利誘下,唾棄了傳統的生存法則,這個樂極了收購熱帶魚的,從台灣來的奸商。

除了金錢之外,達悟人什麼都不知!也都不在乎什麼!就連基本的海底作業的意外險也不爭取。奸商只投資簡易的潛水器材,賺走更多的錢,零星餘款留給我當地人,達悟人還樂的認為奸商是「好人」;潛水漁獵熱帶魚的過程,由於台灣政府根本久沒有珊瑚礁生態保護、保育的政策,80年代中期,因而引來屏東、台東惡劣的漁民參與獵捕熱帶魚,也直接擊碎熱帶魚的森林鹿角珊瑚,這是島上海底珊瑚礁生態浩劫的啟始,慘烈的結論與茫西島獵捕海參的Sama人完全相似,珊瑚礁破壞殆盡之後,奸商便笑裡藏毒素的大搖大擺走人,此說明了初民社群在政治生態圈,擁有在地生態資源的所有人終極而不變的悲歌。

在觀念上嘎嘎萬(珊瑚礁)作為「人類共同資產((珊瑚礁產卵孕育的魚類食物鏈)」,是為海底世界的熱帶雨林,牽動著海洋世界生生息息的樞紐。

海底多采多姿,千億花筒的嘎嘎萬生態,它的綺麗、絢爛對於百分之九十九不潛水的人類而言,是最為陌生的,也是最不為人類關心的生態圈。嘎嘎萬由於生長在水世界,它被破壞是無人知曉的,諸如漁船使用海底拖曳網(trawling)捕魚、捕一百五十米深的紅白珊瑚(加工成珠寶),這是因為台灣政府沒有此項法源,也根本不關心,讓我們達悟人不知如何阻擋。達悟人與嘎嘎萬生態關係是以生存與自然法則的緊密連結,此時島上的海底生態的破壞,原來的豐腴轉為貧乏的年代,我們島嶼處於政治關照的極端邊緣,所謂的「文明化」帶來的是低度的幸福,也是種族歧視的證據。

當我與赤嶺淳教授在台北會面時,除了佩服他的專業知識外,更讓我意識到他對全球生態保護的政策努力不懈,不斷的在聯合國催促更為周全的全球生態保護政策,無奈的是,台灣執政當局一直處於被政客的貪利戲弄,而少有維護海洋生態永續的霸氣與遠見。

◎註一; 赤嶺淳 "海參戰爭" 童琳、陳佳欣譯 群學出版有限公司 2011 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