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說客話：一個擁抱 青年返鄉的有機知識份子

客說客話：一個擁抱 青年返鄉的有機知識份子

2011-8-28 21:18

作者：洪馨蘭





敬悼鍾鐵民校長：一個擁抱青年返鄉的有機知識份子



8月25日表訂入殮火化的這天清晨，我再次凝望著鐵民師在某個晴朗之日、昂頭眺望遠方的照片，而那在8月5日午前於鐵民師家中2樓的探望，不意竟是一回永遠的訣別。3天後，鐵民師因心肌梗塞急送加護病房的消息，迅速在友人與青年圈子中傳開；經過兩週的奮鬥，鐵民師最後決定讓命運停擺他口中常豁達看待的身軀「臭皮囊」，揮別70多年的人生，留下護守家園的精神，繼續陪伴著我們向前走。

鐵民師在2001年春天接任旗美社區大學創校校長。在這之前，他已是帶著返鄉青年從事美濃反水庫運動10年之久的公眾領袖。我作為社大的資深幹部，想到那年始辦社大時的顛簸辛苦，鐵民師一路陪著我們走到今天，奠下了旗美社大作為臺灣第一所「農村型社區大學」的幾個重要經營方針。《不要讓失學成為終身的遺憾》和《存在，就是價值》兩篇文章，更是傳載多年，凸顯美濃社會運動經過多元發展，而後成為永無止境社區運動的思考脈絡見證。

猶記旗美社區大學以建立農村意識而發展的重點進修課程「農村三六五行」，第一回即是親訪校長鐵民師在美濃尖山腳下的鄉居，聆聽他剖析關於「如何書寫與紀錄農村」的方法論。鐵民師是不折不扣是個文學家，更是一個入世且對眾人之事常表深切關注的知識份子。在他的文學作品裡，抒懷中見證著農村生活的細微變遷，而當他站上請願運動的演說台時，鏗鏘有力的字句，一如1990年代中期，他為美濃黃蝶祭所撰寫的祭文《揚葉仔，飛歸來》一般，優雅又見力量。

鐵民師不斷強調：文學的運動力量在於讓農村的某些事件、場景進入「停格」或「慢動作」的功能，它能讓我們用全新、甚至異於日常的方式凝視天上的月、田裡的聲、人群的聚集與離散，所使用的方法就是貼近，再貼近。這種具有人類學與社會學的參與記錄，透過文字的再現，正也是鐵民師擔任旗美社大校長10年來，不斷鼓舞著經營團隊走向「有機知識份子」、重新凝視農村的實踐之路。

鐵民師總是謙虛地說著自己投入反水庫成為領袖人物之一的偶然（必然）。他總說公教人員（高中教師）只懂得教書寫文章，其實對行政或政治一點也不懂。不過，事實上，當鐵民師挑戰著刻板保守形象，加上作為一個領著終身殘障手冊的弱勢族裔，一旦拿著擴音器領頭向前時，那種無所畏懼的形象，讓大家很難不追隨著向前走，一步一腳印堆砌起台灣客莊保衛運動的這座重要精神堡壘。

作為這個返鄉青年大家族的「家族長」之一，鐵民師的特色就是包容後生與「帶頭但不出頭」的性格。他常用溫和的長者語氣大聲跟年輕人說：「歡迎加入美濃！」那像是伸出雙手的擁抱，讓青年們信任、信賴以及獲得極高的尊重；更成為年輕人紮根於鄉村、為守護農村家園奮鬥的一股強而有力的支持力量。

我在近年參加許多工作坊時，常用一句俗諺說明青年返鄉的必要條件：「一個蘿蔔一個坑。」要讓一個青年（蘿蔔）得以返鄉，就要為蘿蔔挖出一個適合的坑（工作位置）。每個蘿蔔的體質不同，每個坑要的養分也就各有所異。

有坑才有機會吸引到蘿蔔，不過蘿蔔也可以為了讓自己生活下來，好好地挖出適合自己的坑。不論是本土蘿蔔（返鄉青年）還是外來蘿蔔（青年進鄉），每個蘿蔔與坑都需要大環境的提攜，而那是包括著天時、地利與人和的整體支持體系。

鍾鐵民老師作為許多青年們的支持體系支柱之一，他誠懇的聲音就是持續著美濃社區運動的空氣、陽光和水。敬愛的鍾鐵民校長，我們永遠懷念您！（高雄市旗美社區大學特聘研發、國立清華大學人類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