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脸礼赞

作者： 老六


话说好几年以前，我是一个闲人。闲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以各种各样的名义组织饭局。一些名正言顺的理由用完了，一堆闲人们便开始编织其他由头。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为什么不拿我们的肉体说说事儿呢？比如，让具有某类相同身体特征的家伙同时出现在一个饭局，抬望眼，仰天长笑，你会发现，你不孤单。
第一个饭局，定为大脸饭局。如果这个设想能够顺利实施出第一步的话，接下来还可以搞色盲饭局、虎牙饭局、红鼻头饭局、秃子饭局、毛胳膊饭局、O型腿饭局等等等等，哦卖糕，这能吃多少顿啊。
之所以将大脸作为开张第一局，是因为聚集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有许多颗大脑袋和许多张大脸。这些让日月失色的脸啊，除了传统的大饼形、磨盘形；还有正方形、矩形；以及宽银幕型，而按照好莱坞电影的技术标准，宽银幕又可分为1.69：1和2.35：1两种规格；还有下宽上窄的梯形，以及将梯形立体化的粪堆形 ——农业学大寨时期，生产队里用作施肥的粪堆都会积成规则的几何体，以利计算体积，记录工分；还有规则的坛子形，和不规则的烧坏胚的烂坛子形；以及鸭梨、柿子、板栗、腰果、番茄等水果蔬菜的形状……想一下，这些形状各异的大脸聚在一起，怎么不让上帝他老人家感慨造物之神奇？
在SMN上一说，应者云集。那些小脸选手也很兴奋，想作为无党派民主人士列席饭局，但被俺婉言谢绝，以保证大脸界第一次代表大会的纯洁性，并且，我们还想在饭局上尽情嘲弄那些可怜的小脸呢。但小脸们并不在意被拒之门外，反而很踊跃地举报那些被俺遗忘的大脸选手，以保证这次代表大会具有最广泛的群众基础。
那次饭局，凑了将近十张大脸。饭局地点，是在农展馆附近的一家云南馆子，饭馆的装潢由江湖上著名的磨盘脸艾未未老师设计。大家围坐在饭桌旁，耳朵挨着耳朵，先填了填肚子，然后有些费力地转动一下脑袋（转动的时候扇起一阵微风），彼此看一看席间各位，莫不开怀大笑。
这次饭局，应该说是很成功的，如果不发生一桩意外，可能其他由头的饭局也能很顺利地继续搞下去了。
这桩意外发生在饭局中段，一张大脸接了个电话，说一位朋友刚下飞机，问有没有饭局。大家心情都很好，就爽快地邀请这位朋友来一起坐坐。结果，来的是上海电视台的一位美女主持人。她一落座，原本密不透风的脸墙，顿时——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大脸们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像我这样早已磨练得皮糙肉厚的坛子脸，也不得不承认，人家那张巴掌小脸，还是很好看的嘛。唉，上帝他老人家，还是不要把太多原材料堆放在人脸上的好。
饭局进行到结尾阶段，小毅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坚决不再承认自己是一张大脸——俺的脸只是看起来稍大而已而已，其实根本就不大嘛。然后他指责我们邀请他参加这个饭局是多么荒谬。看着他偷瞄美女主持人的暧昧眼神，我马上就明白了，他是多么希望能跟美女是一个路子的人啊。
最后，许多大脸都对自己的生理特征不再得意洋洋，而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忌讳。
大脸尚如此，色盲、O型腿等生理缺陷，更是没什么商量了。本来在我们的如意算盘中，还想把智商66分以下的人凑在一起搞搞意境呢。
只有极少数大脸，固执地将骄傲写在自己的脸上，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还交流一些关于大脸的话题，比如又看到了一个新型号的大脸盘啦，比如有了关于大脸的新说法啦。正方形大脸拥有者小于老师，在交通堵塞的路上突然产生灵感：像我们这样的大脸，旁边抻两根绳，现成就是一风筝，直接在空中飘来飘去，坐什么车啊。从此，大脸们又有了新的称呼：追风筝的人。
又过了两年，梯形大脸拥有者杨葵老师要步入婚姻殿堂了。盛大的婚礼上，新娘娇小白嫩的脸像眩目的超新星，她旁边陪伴的，是一颗昏暗庞大的巨红星。贺客们起哄，要求一对新人做个亲热肉麻的动作，杨老师走到新娘面前……就见那颗大脑袋像日食一样吞没了新娘。除了后脑勺，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这次日全食让俺彻底对大脸丧失了信心，从此淡出闲人江湖，老老实实编起了俺的《读库》，再也不关心自己的肉体。
但是，时间是公平的。光阴荏苒，到了2009年，我突然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高晓松老师在选秀节目中胡说八道。几年下来，高老师的那张大脸，从粪堆形变成了金字塔，更加显得头角峥嵘。想当年，他吹嘘自己走穴的时候可以挣两份钱，先是高晓松的，再是邓亚萍的。而现在，这一对孪生兄妹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不一样的大脸，一样的精彩。瞧瞧，脸大，雕琢余地就大。
在最近一次饭局上，我的肉体两侧是两个小脸男人，王小峰和黄燎原。看他们那两张褶皱形小脸，把自己弄得跟小老头似的，俺不禁自信满满，感谢上帝赐我一张大脸，让俺永葆青春。没错，你见过打摺的烧饼、烧卖，可见过皱巴巴的发面大馒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