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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的啟示

灰姑娘的啟示

分類標籤: 原住民
灰姑娘的啟示
2012/01/16 . 專欄 . 中國 台灣 政治 日常生活 選舉 作者: 有機草莓
選前一天親戚朋友們和我通電話時,都說一句;「這次有可能」(意思是「有可能」政黨輪替)。這些親友並不能簡單地被定義成「綠」的,應該說他們心底最大的渴求是希望台灣能夠有一個政黨輪替的正常民主政治的架構。我們心照不宣這個超脫於競爭的意願,然而更耐人尋味的卻是親友們的那句:「這次有可能」…,那麼難道從來沒有「可能」過?



換句話說,他們認為在位的國民黨「從來沒有下台過?」,或是台灣的民主政治從來就是虛幻的假象?這是我們心知肚明不願說破的隱憂?每每報紙、媒體在評論兩個政黨時,一副「我們是民主國家」「我們的兩個政黨如何如何」時,聽在很多人的耳裡,大概都有股不安,似乎我們位於民主成熟國家之列?但是實情是…?這些隱憂應該才是我們這些人「不能說的秘密」吧。2000年政黨輪替,靠的是當時藍營的分裂,以及當時執政的李登輝總統有意願超然於政黨爭奪之外。2004年,因為兩顆子彈打出同情票。否則綠營什麼時候可以在中央執政?從來沒有過半,這是我們不願意明說的「國家機密」?這八年好像是老天給台灣的一個禮物,讓台灣嚐嚐「政黨輪替」的滋味,否則要和北韓、中國同列「從來沒有輪替過」的「一黨執政國家」。無奈陳水扁卻把這個禮物糟蹋了,陳水扁到現在不知道他最大的歷史罪過在此。這次綠營的失敗也許只是把假象打碎,開始讓大家面對台灣「從來沒有過半的反對黨」這個事實,而綠營的檢討似乎也必須從這裡開始。



由於陪伴小孩成長,我也跟著看了不少童話故事,那些啟蒙思想不屑一顧的童話卻帶給我不少啟發。譬如灰姑娘、白雪公主或是野天鵝,這些被認為非常stereotype的童話故事在我認為卻有著一個共同的結構:權力與大眾觀感的轉移,女性在裡面扮演的角色。童話中的主角通常處在一個不只被權力逼迫,也是大眾觀感不予認可的角色,然而主角──女性,卻發揮她的耐力,完成那些不盡然合理的繁瑣的工作,在灰姑娘是「後母交代的永無止盡的家務」、「白雪公主欣然照顧7個小矮人」、「愛麗莎公主必須噤聲完成幫哥哥織完蘆草的衣服」,由於他們不抱怨,開心作的特質,終於完成任務,獲得「認可」。前幾天看完的楊肇嘉傳記,似乎也說了類似的故事,一個不被認可的養子,如何默默地完成他人生的責任,除了家中的認可之外,他也為台灣社會完成重要的任務,為台灣歷史寫下重要的一頁。

這些故事共同說明了一個社會結構的難題:改變大眾「認可的對象」是一項艱鉅的任務,需要驚人的毅力和耐力,以及不計毀譽的”doing”。不管是家務,編織還是國務。因此我不認為民進黨是挑戰現任執政者失敗,她根本還在灰姑娘和愛麗莎的階段,她還在爭取台灣人民的認可,而且尚未成功。



很多人都問我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選藍,但是什麼時候我們的民眾不選藍了?一次在一個非正式的小學同學會,同學問我為什麼要選綠?我實在很想回他們:「為什麼要選藍?」,但是這就是結構的惰性,順勢而為總是容易,改變認可就是困難,我那句反詰,終究沒有粗魯地說出口。這就好像我們坐下去就很懶得站起來,直到一個可以讓我心動的理由,否則「針命天子」(這不是錯字,這是我的嘲諷)就還是他。老K就是「主子」的模樣,民進黨就像要來搶位子的。因此民進黨不是在和那個老政黨比賽,他是在和一個沒有習慣換政黨執政,一出生就認了「主子是他」的台灣社會比賽,台灣的民主根本還沒上路,還在交流道打轉。

因此民進黨人應該認清事實,他沒有資格和執政五十幾年的政黨平起平坐,他也不用怨嘆民眾不認可他,憤慨對手抹黑,哀怨民主之路遙遠。當民進黨人決定投入台灣第一個在野黨的角色時,他就必須下定決心當一個灰姑娘和愛麗莎公主,並欣然接受社會給她的任務:洗不完的盤子和編不完的草衣,直到有一天…。如果民進黨人是以「兩大黨」來思考,以「民主社會的競爭」來衡量,我認為是搞錯局勢,永遠無法達成任務。記得,你就是灰姑娘,而當代的灰姑娘要的不是王子的認可,而是民眾的認可,經歷長遠的一黨執政習性,這件事──「改變」,比想像中困難。

如何改變「認可」?灰姑娘和愛麗莎公主又給了一些啟發:從那些沒有人要作的瑣碎家務做起,從那個一針一線的草衣編起,愛麗莎公主甚至被要求不能開口說話才能破除下在哥哥身上的咒語。



民進黨以召喚「國家認同」起家,黨內不乏有深度、理路清晰的策士。對一個掌握巨觀結構層次的人來說,這件事是理性和感性的交會點,是所有政治行動的指導方針,是歷史主體的實踐,是犧牲的理由。因此民進黨人擅長「曉以大義」,有些甚至還因此帶有一些知識上的焦慮。我們經常聽到的政治口號是「站在歷史對的一方」「公平正義」。我有位親戚是山城少有的(或絕無僅有的一或二位,可憐)綠色的「村長」。他和家族聊天的話題,有大部分圍繞在國家認同的層次,總讓我覺得有點層次上的落差。台灣反對力量的出現,確實是對「公平正義」以及「歷史主體」的覺悟,當年黨外的「受難」也因此而起。這確實是不可或忘的理想來源,是血的代價。然而這個理念離一般民眾的生活太遙遠。況且有些「真理」必須在日常生活中實踐,在實踐中挖掘真理多層次的內涵。因此灰姑娘要完成沾灰的家務,愛麗莎公主要耐心地編織。民進黨人除了「大義」之外,能否多一些日常生活的憨憨地實踐,這是蔡英文所說的「地方深耕」不夠。不要怨嘆人家有銀彈,就像後母的女兒有美麗的衣裳一樣,你擁有的只有憨憨地「作」,或許到時候可愛的動物都會來幫忙。



地方深耕對民進黨而言特別有其意義,民進黨從歷史中覺悟,從街頭起家,是英雄的典型,卻容易掉入「英雄」的陷阱:知識的驕傲、不耐平凡、有打天打地的勇氣,卻不容易走進生活的瑣碎平凡。在地的耕耘,如此瑣碎龐雜,因此特別能夠把知識的驕傲磨平,這點人類學家特別有感受。在田野裡,人類學家是學徒,是新手,他必須從日常的紋理中找到和大結構接軌的介面,或許民進黨缺乏的正是這個經驗和精神。每個地方有它特殊的語彙和氛圍,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掌握她的韻律和節奏,知道如何講話溝通。如何將這個生活層次的實踐結合「國家大義」是民進黨在面對中國挑戰時必須學習的課程。

「中國」的挑戰到底是什麼?民進黨人必須將這個大結構的問題生活化,化為日常可懂的語言,進入地方的認知系統。否則只會「狗吠火車」,任憑中國的巨流的席捲。「中國」是什麼?在全球化的層面和地方層次都能扣連在一起,才能具有完整的論述和實踐的結合,這也將是民進黨和反對勢力新的歷史任務。上一階段的歷史任務是打倒不義的政權和一黨專政,這一階段的歷史任務將是「全球化」和「中國」和「國族」和「地方」的意義性比較和接軌。台灣認同的建立有著新的課題,而「地方」的深耕是不能忽略和迴避的基點。也只有把生活的、經驗的感知和理性的計算串連在一起,民眾才能開始對抽象的政治和政策有新的想像,不至於被恐懼綁架。說到這裡,政治真的不是權謀計算,不是謀略手段,尤其對沒有名分的在野黨。她要求的幾乎是一個「完整的人」或「真正的人」的粹煉,從理念的堅持到平凡生活的進入,有英雄的勇氣,也要有持家的耐力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