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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鑼灣的大冠鷲

銅鑼灣的大冠鷲

分類標籤: 原住民
銅鑼灣的大冠鷲
2011/08/15 . 專欄 . 空間 運動 都市 作者: 容邵武
火熱的八月,有人還在看”芭樂人類學”嗎? 更不可思議的是,有人還要寫”芭樂人類學”文章。有如美國一位小說家所說,八月只是為秋天做準備。 酷熱的仲夏不是應該拿來作夢嗎?既然如此,我就昏沈沈的寫個夢境,只是它不是一個普通的夢境,我以為我是在夢境裡。


大冠鷲,容邵武仰望銅鑼灣天空所攝
是的,銅鑼灣的大冠鷲,我和它正面眼對眼互看過,它不是某個古惑仔的代號,它就是大冠鷲,飛翔在銅鑼灣上的大冠鷲。當然不是我飛到它的附近,而是它飛向我,我不是個熱衷的賞鳥人士,我是在40層的玻璃大樓裡看到它,在銅鑼灣—香港最繁華的商業購物中心。當我之前走在銅鑼灣附近的時候,曾經聽到大冠鷲的叫聲,感到非常的納悶,我想那大概是我快被熱昏時的幻聽,想讓這個雄壯高昂的聲音帶我回到我常常聽到此一叫聲的埔里。畢竟在這個「高樓峽谷」的銅鑼灣(香港櫛比鱗次的高樓總讓我覺得它們形成一個峽谷,部分原因來自於它擋住了陽光),怎麼可能有遨遊在寬廣天空(它是要看的很清楚才能捕捉獵物?)茂密山林的大冠鷲?所以八月白天走在人車聲音、煙塵不斷蒸騰的銅鑼灣,中暑產生幻覺的機率應該比碰到大冠鷲來的高吧!?然而,我立刻就看到它展翅的身影,還不只一隻,有好幾隻,搞不好是一家人。它們非常熟練地飛翔穿梭在「高樓峽谷」之中,肯定是在都市叢林裡打滾很久了。好,我沒幻聽,也沒作白日夢(這種白日夢也太卡通了吧),


圖片來源:on.cc
雖然有了這個經驗,之後也見過它們穿梭在五花八門的霓虹燈和廣告招牌之間,但是如此和它近距離的面對面相看,還是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但也只不過那麼千分之一秒的時間,我僅記得它的眼神,它就快速的沿著氣流航向其他大樓。最初,我非常羨慕大冠鷲,使得我對於「足下寸土」這個詞產生一個既超現實與現實的感覺。「足下寸土」是我2010年之後幾次到香港所聽到一個具有非常多重意象的詞,據我所知,這個詞開始於2009年「八十後反高鐵青年」,圍繞立法會的苦行時,頭上橫額上書「轉念,始於足下寸土 / 灌溉一滴不漏的未來」,手掌護着種子和白米,每行廿六步就俯身舒展(這個類似的意象不是也出現在台灣近年來在凱達格蘭大道農民的示威抗議一系列事件之中嗎?)。這個詞原本出自於黃衍仁的一首詩,「轉念始於足下寸土,今天我從新學會走路,一步可會是一次禱告,一步可會帶著憤怒…..」(有興趣的讀者很容易可以google到全詩)。

我首先是身體直接感受到「足下寸土」的表面意義,香港地狹人稠是眾所週知的,人們在生活的每一刻,在通勤、茶餐廳、街道、住屋等,似乎都要力爭「足下寸土」,維持住自己一點點空間。每當人們移動腳步時,好像就企圖把身體所佔下的土地帶著走,不要被有形的無形的力量侵占。接著,我漸漸知道「足下寸土」多一點的象徵意涵:「足下寸土」原本滿佈著人們的社會關係和連帶,但是快速城市發展,地產高度的炒作,足下之地就再也不是可以立足的方寸之地,它變成飛漲到一寸將近數千港幣的商品,純粹的商品,沒有 社區,沒有社會的意義。香港的都市發展似乎就是對「足下寸土」的矛盾定義,一方面寸土必較,而且又豈只是真實的土壤,人為不斷的往上堆疊的大樓,一棟棟的水泥土地是寸寸有價。另一方面,都市的設計卻不希望人們真的足下踏踏實實的站住土地,人和物都是要不停的流動、順暢的流動,讓土地能夠承擔不斷來來去去的人和物,以發揮最大的效用,因此香港真的是建立在平面、垂直的快速而有效的移動上。到香港我們不得不佩服在這麼狹小的土地上,幾百幾千棟數十層的高樓,如此快速的從垂直到平面再到垂直的流轉。


容邵武攝於銅鑼灣。讀者可以自行想像上面那隻大冠鷲在此穿梭、在玻璃帷幕前攬鏡而不會撞上去
然而如此複雜、精巧的空間,竟然如此輕易的被香港住民穿越(或用現在時髦的語言跨越(transgress))—大冠鷲。它們一拍翅就飛越了多個地產集團和政府悉心打造的垂直空間,它們一翱翔就讓所有的電梯、拱橋、拱廊、旋轉樓梯、電車、公車、地鐵,變得很像卡通一般。大冠鷲的飛翔讓「足下寸土」所表彰的社會張力如此的真實,因為它飛越之處,曾是它們以往的家鄉,雖然它們並不依賴土壤過活,但它們更不需要不斷向天比高的大樓。然而,大冠鷲輕鬆跨越一個個人為的都市圍籬,人們固守又流動(買賣)的空間,它們超現實的跨越—當然是我的超現實,我的夢境。

我剛才有說香港住民嗎?有的。為什麼銅鑼灣上會出現大冠鷲呢(就如同很難想像台灣各都市的新光三越上翱翔著大型猛禽大冠鷲)?銅鑼灣是香港島最稠密的地區之一,前面就是維多利亞港,但它後面就是一層層的山峰(或稱其為丘陵),在香港島面海的山坡地都是最搶手的高檔住宅區域,因為惟有在山坡才能高過街道的高樓看到海遠離塵囂,所以這些山坡地維持低度的開發,加上市區周邊郊野公園的特意保留,於是在香港島最繁忙的銅鑼灣後方沒有多遠的山坡,還留有可以用蓊鬱翠綠來形容的森林區,大冠鷲應該就是居住在此處,所以它們一展翅很快的就穿梭在「高樓峽谷」之中,甚至是維多利亞港。我們在一般的香港導覽簡介裡,可以看到形容香港在高度城市化的同時仍然擁有傲人的高比例的綠地。我不是說這些郊野公園的保留全部是地產開發的一部分,超現實的是,足下想要保留寸土的人類,不能佇足在郊野森林區,可以跨越寸土的大冠鷲成為此地的香港住民,然而它們畢竟只有在我的超現實夢境裡跨越,否則在現實裡它們可能佇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