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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海的人

依海的人

分類標籤: 原住民
依海的人
2017.12.04 台灣人類學家
作者:暨南大學人類所93-forever

11月7 日,潘英海老師在對岸海南島因心臟病突發去世。潘老師待過許多機構,全職的、兼職的,暨南大學人類所只佔了其中八年(2007-2015),但是無疑是潘老師帶過最多學生的地方。潘老師過世之後,人類所師生藉諸多社交媒體留下他們對潘英海老師的回憶。這篇文章在這些回憶的基礎上整合編輯,賦予原始貼文新的的內容順序,而以如今模樣呈現,讓讀者了解潘英海老師的鮮明個性以及其對人類所師生的影響。

編輯語(容邵武)
一群人,一群暨南大學人類所的人,依傍著海。有的人依賴著海而活,有的人依循著海而航向四方,有人依戀著滔滔海聲嗎?

大海


2007年潘老師來到暨大時人類所幫他辦的迎新活動
一直以為潘英海老師的名字和他出生基隆海邊有關,後來才聽他說其實是因為父親是上海人,和國民政府一起撤退來台灣,於是名字就有個海。雖然不知道潘老師父親為兒子名字冠個海字,除了不忘上海故鄉之外,是否也來自望海看海的日子,但是海邊長大的小孩必定拒絕不了海的呼喚。

我記得那條黑色、又寬又大的運動短褲,掛在天井可以曬得到的木頭樓梯扶手上。我們一連疑惑了幾天,這條短褲是誰的?如果你沒出聲問,它可能還被我們摒棄在角落。你接過、穿上,朝海邊走去,往海裡游去。原來是你的專屬泳褲。然後你說你喜歡游泳,看到海,覺得輕鬆。

那是第一次看見學術、教學、所長之外的你。在馬祖。

(劉如意)
不知道為什麼,在得知您離開的消息時,腦袋不斷再現的記憶會是這段光景率先浮出來!一直不停地對我說著話!

還有,您一個人率性地背向我走去,

走往鐵板海邊說是要去海裡游泳的背影!那是一種純真而美好的純在!

(魏廷原)


紅海



聖經中摩西帶領以色列人到紅海,向海伸出手杖,紅海便分開一條道路,摩西便帶領以色列民行走這條路,到達神所預備的流著奶和蜜之地。(維基百科)

我不是暨大人類所的學生,卻經歷過暨大人類所潘老師助理的各個辦公室時期,也眼睜睜看潘老師努力為人類所談判、原民中心爭取最大的生存。這些單位不論實名與否,都差點消失。老師只能在有限條件爭取最大利益,原以為人類所合併會有大學部、大學部再撐起人類所。但事後人類所變化我因個人生涯離開,就不得而知了。

曾經潘老師談起他的人生、大部分都是別人找上他,他進而踏上。

(筑菀助理)
我覺得我很幸運,在人生中,遇到很多唐吉訶德。
他們很狂、他們很堅持、他們每一刻都用盡所有的力氣在活著。
在我的人生中,他們就像一道光,提醒你,就該這麼活著。
潘英海老師就是其中之閻王級人物。
我手機裡,潘老的代號叫「潘閻王」
專治妖魔鬼怪,披莿斬棘,義無反顧。
脾氣很大,但正氣凜然。
多年前某一晚,與潘老和他友人一席話,
已知天命,總是壯志未酬,總是留有未竟之事,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潘老就是那種下無數棵樹的前人。

(唐淑惠)
2004年沒有太多人知道,也沒有太多人關心,暨南大學人類所正式開辦成立。我和同事邱韻芳與四位同學開始了暨南大學的生活(標準的創世敘事!) 創世敘事總是從大災難開始,是的,人們含莘茹苦的努力著,是的。直到有一天,光出現了,路出現了,光照著行人的前路,才不至於讓人跨到黑茫茫的草皮內。於是人們可以歡慶愉悅,傳頌創世敘事。有了生命,有了敘事。從2007年潘英海老師接任所長之後,暨南大學人類所這個小小部落,漸漸有了點翠綠生機,在埔里豐潤的氣候裡,儘管豐潤的氣候裡也免不了有狂風暴雨。我記得潘老師上任後第一件大事是結合和運用他的人際網路與計畫資源在暨南大學成立「原住民研究中心」。中心開幕那天,原住民專家、地方人士,相關團體代表等等,很多人出席。當時的校長致詞時說道,「暨南挖到一個大仙(台語),一下子把中部原住民研究的資源都帶進來了」。簡單的一句話,似乎宣布了校方「看見」了人類所。我和同事前此三年的努力也只是守成而已,但潘老師來暨南不到一學期就讓校方刮目相看。僅此一例,便可得見潘老師的力量和投入。

(容邵武)
潘老師來暨大的那年,正是我對人類學很迷惘、甚至幾近完全失去動力的時刻,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同時兼顧教學與研究,也懷疑自己的研究能對部落有任何助益。然而,潘老師像個開疆闢土的立國大將軍霸氣降臨,一紮營就立馬規劃了建國大業藍圖,驅策自己和身後的老師、助理、學生大步向前,於是我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勉力跟隨。

來暨大不到兩個月,這位大將軍就立下第一個輝煌的戰績--成立了名稱很長的「原住民族文化教育暨生計發展中心」,簡稱原民中心。身為人類所裡除了潘老師以外唯一作原住民研究的人,我無從推託只能跟著投入。成立的同時,潘老師也接下了中心第一個計畫--原民會的「南投縣國民中小學原住民族學習成就現況之研究」,於是接下來的一年裡,我和第一任的原民中心助理吉渥絲就像兩個小卒般,跟在大帥身後走訪了南投縣的多所原住民學校。一開始是被責任所趨不得不然,而後在潘老師有時晴空有時暴雨的強力帶領下我漸漸領略出了點興味和心得,對於原住民學生在現今教育體制裡的處境也因之有了初步的理解。2009年年初,我向潘老師提議,或許可以邀一些民族教育作的不錯的原住民國小來暨大辦展覽或演出,他回答:「可以啊,不過我覺得,妳乾脆直接辦個原民週好了!」。

(邱韻芳)


藍海



藍海策略:開創尚未被開發之全新市場、創造獨一無二價值等「新」商業手段作為解決方案。(維基百科)

為什麼要把原民週辦的這麼盛大?這麼排場?潘老師說,就是要一砲打響原民週的知名度啊。運籌帷幄的大帥果然戰術精準、料事如神,原民週期間和我、吉渥絲一起同甘共苦的幾位原住民學生受到感動與激勵,在晚會結束後的慶功宴上決定創立原青社,並邀請我當指導老師。從那年起,原民週活動年年在暨大校園亮麗登場,至今已經辦理了九屆,成為奠立暨大原勢力一個最美好的基石與傳統。

原民週和原青社奇蹟地漸漸驅散了我原本困坐在象牙塔裡的憂鬱,也成了我日後耕耘、學習,以及和親愛的原住民學生互動最重要的場域,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潘老師當年的驅動以及一直以來在背後的強力支持。除了這兩個珍貴的禮物,目前佔據我最多時間、心力和喜怒哀樂的「原鄉發展跨領域學士學位學程原住民族專班」也同樣是在潘老師開疆闢土的大筆揮毫下有了雛形。雖然在接手之後,我非常大幅地更動了原本潘老師計畫書中所規劃的課程內容,但他定下的長長名稱中最精髓的「原鄉發展」四個字,卻是我這三年多來碰到再多困難仍舊一直堅持守住絕不讓步的核心價值。

長期從事儀式研究的潘老師不只愛談儀式,也愛創造儀式,原民週是儀式、人類所每個學年初的兩天一夜迎新宿營+田野報告、每個學期末的期末聚會以及連著三年從馬祖、金門到蘭嶼的暑期外島田野實習課也都是他口中的「儀式」。不同的是,原民週從一開始他就相當程度地讓我來主導和揮灑,但人類所的部分就不一樣了,這裡是他一手規劃的版圖,各種「儀式」他開口說要辦,從老師到學生沒人能說不,並且強勢要求必須要有一定的規格、內容和排場,這些幾乎毫無討價還價空間的指令,當時曾讓我們不少人有過怨言。然而在事過境遷驀然回首之時,這些曾共同經歷的「儀式」卻成了人類所的我們一起笑談過往時最最難忘的記憶。意義總是在人生無意間的回顧中才突然地被感知與領略。

(邱韻芳)
他總是常常說:做人文的人很辛苦,所以我們要拿下更多的計畫,多爭取些經費來幫助這些學者完成研究……,有時無法理解潘老師為何要辛苦協辦這麼多的研討會與活動,四處奔波找經費、找人力、找資源,這些種種堅持理念的付出,也在許多人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對於潘老師充滿了感謝,謝謝你的提攜與愛護,永遠感念。

(張慧君助理)
西拉雅,是我跟潘老師緣牽一生的線。潘老師早期受劉斌雄老師指點,開啟了他的平埔研究之路,他的博士論文田野地就是西拉雅族的頭社、吉貝耍部落。那些年潘老師穿梭在田野的身影,是我難忘的記憶。一個個頭矮小的人,常蹲在吉貝耍公廨角落,一手拿著V8,一手拿著相機,努力的保持平衡拍照錄影,時而與部落族人有說有笑、時而跟吉貝耍尪姨李仁記並肩而坐,一起抽菸,沒有菸癮的那種抽菸模式持續著……….那時,我還是個負笈在外,很少回部落的毛頭小子,經人介紹才知道那個人是研究平埔文化的知名學者—潘英海。當年,羞澀靦腆的青年不敢攀談大學者,跟老師正式認識竟然是結緣於一篇文章:當兵時寫了一篇「故鄉的盛典」報導文學作品,得到了陸軍文學獎首獎,聯合報想刊登我的作品,於是將我的文章寄給研究平埔專長的潘英海、林清財老師審查,在他們的肯定修訂下,這篇作品得以刊登在聯合報上。

老師,您當年寫給聯合報的評審意見手稿,我還留著,泛黃潦草的字跡、那言語風格、那熱情字句、那寬容鼓勵的話語,一路陪伴我跟隨到研究所,成為了你入門的弟子。爾今,我如何能再拿到你的字跡手稿,來聽從你的教誨指導啊!

(段洪坤)
您是最最謙虛的學者,和您跑民族資源教室那幾年,到每個國中小從您"每事問",和在在肯定學校老師辦理民族教育的用心,毫無架子的體貼學校事務多,有時表現得不是那麼出色,在田野的角度看人,而您是一個比原住民還愛原住民的人,這是那幾年從您的典範中體認出來的。

和您大半年跑的第一屆原住民駐村藝術家,您那是分文不取的,只是因為對原住民朋友的承諾,而開始了半年沒有假日的藝術家訪談,我只是準備錄影錄音器材和開車,都快撐不住了,主要訪談者的您,工作比我忙碌百倍。卻從不顯疲態,半年每週末跑遍全台灣,每天訪談三到四工藝師,每一場帶著某些固定的議題,每一次都是療癒的諮商對談,您對工匠和工藝師的自評和他評,讓我們得到了來自學術殿堂的自信,您的田野彷彿是一次次的諮商。從小在其他部落長大的我,終於在多年的自我追尋中找到了答案,我們的文化原來這麼的美,這麼深刻而緜長,原來這樣多的思緒蘊藏,原來我的祖先智慧是這樣一代傳一代,田野中,我明白了人類學的價值。

(吉渥絲助理)
對於潘英海恩師的離去,我拖了好久,實在無法提筆寫些什麼;身為老師最後一批在台教授課程的學生,面對老師過世消息,有種潛意識的抗拒,畢竟,每次老師都隔好久好久才有消息,然後見一次面,聊天吃飯後,又得隔好久才能再次聽到消息,這種相處,已成習慣。而我,還依然等待著老師欠我,跟我確定吃飯時間的簡訊呢。

我知道的潘老師,是個小巨人,雖然長得不高,但霸氣十足,許多領導的人物都有這種特質,希特勒、拿破崙、列寧等等,雖然舉這些人的例子不恰當,但這些人都顯露一種不可一世的傲氣,潘老師也是。他的能力,在他的活力上表露無遺。有次在參觀了暨大的原民中心辦公室之後,羨慕裡面的擺設,豐富的藏書,還有舒適的空間,問他說,這個怎麼弄出來的,老師回答:「我就忙了2個晚上寫案子,就上了,就有了開頭經費,之後就3個案子養著。」當下,寫企劃早已得心應手的我,其實是吃驚而說不出話來的。

潘老師的活力跟霸氣還展現在暨大的田野實習中,我沒有榮幸參與到他所規劃的「暑期強迫下田野」的經驗中,就學長姊跟老師們的說法,在潘老師當暨大人類學系的系主任時,他規劃了暑期班上「所有人」都得一起下田野的課程,沒有理由,無條件的被迫接受,而且6週吃住都得在一起(記憶中都是外島),沒有例外,他希望大家感受一下「下田野」的情況。記得有次上課,他在課堂中激動的說著,這種下6週強迫的田野實習課程全世界就此一家,別無分號,他就是想訓練出一批田野能力很強很扎實的學生,甚至,系上老師還得充當保母,一起撩下去。但是在這樣的訓練中,暨大前幾屆的學長姊們,的的確確的寫了很多文字,每次的暑期田野課程都集結成了書籍,印刷成冊。

(葉劉鴻)


海風



總有幾個夜晚,我可以從路徑旁,從交錯的樹葉枝幹的空隙中瞥見人類所辦公室燈光大放,因為夜晚因為樹影而顯得特別巨大光亮,光亮到讓我疲憊的身心有些安頓,感到有些陪伴,竟然還有人在這個作為度假村可但作為研究聚落則有些寂寥的暨南大學空曠校園內工作。是的,那是潘英海老師在工作。海風輕拂,比炎炎夏日蓊鬱林木間穿梭的微風更溫柔。人們笑逐顏開。

那天下午,在潘老師的辦公室,仿明清時期的沙發上、辦公桌上、地上依然堆滿他的書、田野帶回來的資料、筆記。電腦重複播放Somewhere in time的同名主題曲。我問他如何根除我執、放下緣於“我”的執念?他說“無我”,對於事情要有明辨“分別心”的能力,再從中理出來自根本的無名煩惱,了斷了根本無名,那麼產生且束縛我們的枝末無名也就斷了。坐在背著門的單人沙發上的他環顧四週,問我“你認為我的我執在哪裡?”我說“這些書、這首歌、還有我們”,他又發出那特有的笑聲“哈哈哈…”、“沒有錯,這些確實是執念,但如果變成煩惱就是我執,如果我做到無我、沒有分別心,就算是執念也不是煩惱了”,我又問“我有兩個指導老師,都各自有很重的執念,我又該如何?”,他回“無我,研究所的訓練多半是師徒制,尤其是考古,兩個老師的方式即便不同,不過都是必要的,理清你的分別心,誰和誰的就不是那麼重要了”Somewhere in time依然流瀉,那些書、那些資料依然堆在那裡,這是我常常想起的旋律、經常想起的畫面,依稀記得我再問他“老師,您也在修行如何根除我執嗎?”,他用爽朗的口氣說“我一執在追求無我的境界”,我指了指眼前鋪天蓋地的書、資料、我坐著的他那被書堆到只剩下容他一人睡臥的沙發,還有我們,問“這…是我執吧?”他說“這是甜蜜的負荷”

(莊詩盈)
我沒來得及反應,沒有時間哭泣,
閃過腦海瞬間的畫面是,
我們共同坐在馬祖南竿鐵板生活館外的椅子上,聊天!
那浮光掠影的景象,好不深刻!
去英國是一種逃離,我很清楚您知道,但您沒說!
報告老師!我暑假想去英國一個月,可以嗎?
「很好啊!」您爽朗地說著,「看起來時間剛好可以回來銜接馬祖的行程!」
「是啊!」
「回台後記得打電話給我報平安!」
「好!」
「潘老師!我回來了!」有些疲憊但已充好電的我故作堅定地回應著。
「很好!明天立刻搭台馬輪來南竿報到!」您開心似地要求著我!
抵達馬祖的那夜,我們徹夜深談到凌晨1點半,您好心地說是睡不著乾脆陪我調時差!
映入眼簾的是很神奇的好萊塢經典「異型系列」電影,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後冷戰時期,無聊的美國因為欠缺假想敵而開始拍攝這系列影片,搞得總要設定敵人來對幹似的劇碼,是打發時間放空自我的陪伴鳥劇,與此同時,您一邊關心我英國的狀況,一邊問我是否能生出英國的作品!
我們喝著台啤,抽著Dunhill,度過我的時間落差與強烈孤寂!

您感受得到我的孤獨,沒說出來,但我清楚您知道!後來,等了我幾天,就放過我產出英國的東西,改派整理田野資料的工作給我,同時很快地讓我導入馬祖的田野狀況,不至於無法產出東西!

(魏廷原)
老師離開了民族所,來到了埔里暨南大學撐起了人類學研究所的那片天,老師依然沒忘記我。2007年他積極鼓勵我到人類所進修,打好學術研究底子,於是我從他的民間學生正式入門成為他手下的研究生,從亦師亦友的角色完全轉變成師徒關係。曾經幾度因為家庭經濟以及做族群運動的關係,想要中斷學業,他嚴厲斥責我怎能輕言放棄,一方面又心軟寬容我,讓我研一暑期田野實習,可以留在本島做田野調查研究,不用跟其他同學長駐金門一個月。雖然大家都說老師在暨大脾氣變差了,還有人稱他為「潘閻王」,但是他心裡頭對學生的好,就如同他對田野地族人的好一樣,始終沒變!永遠記得,我告知他吉貝耍某位跟他相當要好的族人,先生病故房子將遭法拍,他得知後跟我說:「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沒隔幾天我在部落遇見老師,他竟然百忙中趕來吉貝耍探望友人,還拿錢給那位族人應急,協助她處理房子被法拍的問題,替她暫時保住房子。

(段洪坤)
回憶起跟您相處的過往,像潮水般不斷湧現。記得,您說我像個孩子般,任何情緒都寫在臉上很好懂,講到喜歡、有趣事物時眼睛還會發亮。然而我覺得老師您亦是如此。或許這也是我們倆的師徒緣很融洽的原因吧!受教於您的門下,得您許多教誨,而如今只能在回憶中追尋您的足跡。回想您在文化人類學課堂的嚴厲,金門田野的陪伴,指導論文時的諄諄教誨等,難以忘懷。甚至在田野地相見,我認為打擾到您的紀錄,但您可能不曾覺得麻煩或打擾,反而藉由儀式現場一一告訴我,目前的狀況是如何,儀式的過程中有哪些要注意的。老師,當時的畫面還印在我腦海中,尤其是翻開當時的照片,我體認到人類學家的專業,對當時還懵懂的我,是個震撼。對比在金門作的田野紀錄,了解到您對我的教導與付出。金門田野,你也是到現場指導我如何做紀錄,事後的整理、寫作,您更是一一看過,甚而不時給我建議與打氣,我才可以順利完成金門田野。

之後論文寫作也是如此,您花了很多時間聽我談論郵票,也引發您的兒時回憶。記得那時我們的話題講到都亂了,隨即什麼都聊。每次碰面也都是如此,助教還曾說:「我和您到底在聊什麼?為什麼每次都花這麼多時間?而且老師都沒有生氣,真是不可思議。」甚至擔任你的計畫助理時,您更是放心的將大權交給我,似乎一點也不怕我砸了您的招牌。也真有您當我的靠山,當您的計畫助理時,真的沒有擔心的。您還不時的鼓勵我、獎勵我,做到了您的要求。真的,老師您對我真的很好。看過、體驗過您兇人的模樣,但您不曾兇過我,在我做不對時、逃避時,你也只是口氣稍微嚴厲的警告,事後還會跟我開玩笑,要我不要害怕、緊張。您教導我很多事,包括讀書、做筆記、評論等,您將您的學習心得告訴我,指導我應該如何學習才能更精進。非常感謝老師的指導。

(呂宥萱)
您總說我像是躱在枯樹背後的蝴蝶,明明可以飛出來隱藏在枯樹;明明可以往外飛,卻只甘願待枯樹附近。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它叫枯葉蝶,現在我明白,也懂了,很多人很多事,當時不知道,現在才知道。

9月份的問候,其實是要說,枯葉蝶它飛到新竹,努力在新竹服務她擔任公職的初衷,枯葉蝶它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但它會努力做它該做的事,因為它知道一旦它停憩下來,又將成一片樹葉。謝謝您一路上對枯葉蝶指引,它會努力活出它的精采,會努力享受它的人生,更記取您對它的叮嚀。

昨天又去上香,想和您說,您的那份叮嚀,我會記得,我會好好守護,也希望您在天上眷顧著您口中這隻枯葉蝶,期待這隻枯葉蝶能做更多事才是。

如果內心的蝴蝶從未甦醒,枯葉蝶的一生,也只不過是一片無言的枯葉。-- 林清玄

(文鶯助教)


海嘯



大海時而風平浪靜,卻也常倏忽暴雷閃電,教人毫無防備也無從閃躲,如此巨大而強烈。維基百科說,海嘯的特性是可以在耗損極低的情況下,將能量傳播幾千公里;能量在大洋間傳導,波高不足一米,但當到達海岸淺水地帶,波長減短而波高急劇增高,竟至數十米。那是怎樣的神祕能量,讓溫柔的水化身千層巨浪,讓自己以及萬物跟著它橫過大洋?

來說說我對您的記憶吧 !

是的,我們師生兩個的第一次交手,發生在容老師的文化人類學課堂上。那是我考進人類所的第一堂課,也是此堂課第一個作業報告人,更是那一屆第一個被飆罵整整有一小時的學生。當然,也是那一屆在茶水間流著眼淚接受邱老師心理輔導的第一人。然而,日後我有事找您時,您大多會先搶說要我不要緊張,並且神奇的,從那學期您强入那堂課後,我們班總會在下課後,集體臉色慘白的一起越過暨大大草原,去餐廳享用那頓食而無味的午餐,但卻也奠下深厚同學情誼的重要基礎。

縱然,對您有著「暴雨脾氣」深刻印象,但也不容抹殺,您更有著那股殷殷關切學生的心思與行動力。此番感受,在我參加金門暑期田野課程中,有深切的親身體驗與記憶。

在為期近兩個月的金門暑期田野中,安排我們住進有冷氣的金門大學宿舍和海鮮餐廳的搭伙,讓我們意外享有高級人類學田野。然而,既使曾享有舒適的田野生活條件,日後最令人樂道與懷念的卻是,您堅持鎮守金門的陪伴,以及晚餐後,那堂上到深夜才下課的震撼課程。

那時駑鈍的我們,總是招來您的暴怒與碎念。但您並未拋下我們,更是積極鍥而不捨的開發出,使我們順利進入田野的各種嘗試。除了每晚的圓桌團體課程、您不在金門時的視訊課程、令我們皮皮挫的一對一地圖課、走訪每位同學田野中的村落,還有在返回學校後,逼我們寫出一萬五千字的民族誌。如此種種折騰,我們終於在通過金門田野報告儀式後,正式取得繼續人類學學習的資格,繼而在往後論文的田野工作,得以獨自完成並且順利畢業。

(吳秀雀)
潘英海老師就是那種個性和形象非常鮮明的人,印象中的潘老師,就是一直不斷在說話(包括罵人),出田野就是吃喝玩樂(一定要搭配黑松沙士和挫冰!)記得研究所1、2年級時常被助教call去吃飯,在飯桌上聽「資深」人類學家們的有趣對話,當然一定要喝上幾杯,最深刻的就是那次晚會一時興起大跳雞舞的靈活身體。

就這樣「公雞」帶著小雞們,時間倒轉至2009年的那年暑假,潘老師帶著我們這些人類學的初學者去到陌生的小島-金門,那天7/7傍晚,剛抵達接連7週要住的金門大學宿舍後,大夥相約一起走到附近逛逛熟悉環境,一場人類學田野的洗禮正式開始(是所上為我們安排成為一個人類學家所必經的過渡儀式,第一項是新生入學迎新,第二項就是暑期田野)。當時中研院的補助經費還沒有下來(實際上要到田野結束後才會有錢),當晚潘老師即帶著他的提款卡在宿舍前的提款機領了幾萬塊給我─助教欽點的總務,說是要當公費用,讓我們免除了田野經費的煩惱。

金門田野的時間現在回想起來過得飛快,不過當時卻是深深地覺得痛苦和緩慢的(壓力&焦慮到每天晚上都要跟同學一起哀號開支持團體,初到金門10日內就要決定田野主題是要逼死誰?!!!),但那段日子也是研究所學生最為成長與珍貴的時光,感謝潘老師不斷鞭策我們,在個別meeting 時也指導我多使用聚落發展史和老漁民的生命史訪談,才能有豐富的田野調查資料成為我接續碩論的基礎。

潘老師痛快罵人的模樣令人難以忘記,對比他對學生們的耐心諄諄教誨,以及所有柔軟、照顧的形象才是更加鮮活。印象中我沒有獨自被潘老師罵過,我想是心理學背景的他,有看出我心裡最軟的那一塊吧?(我心臟可能會承受不住 smiling smiley

(林俞辰)
在沒有老師願意指導大專中輟議題時,您肯定做大專議題的重要,只是當時的我太多東西看不明白了,您常說如果你有我的資料量,兩本,三本書都寫的出來了。終究,我還是讓您失望了,做為政大最後一名弟子,是您的拍桌大罵,讓我改出了格式 ; 在論文口試前晚,是您當頭棒喝,改成隔天"人類學"格式,頻頻出包的我,謝謝您的不離棄,在口試時的肯定,原來人有無限潛能,在那一刻我才對自己的能力和努力產生了自信。有許多未解的答案,我也會在一生中慢慢摸索。

在您手下任研究助理那三年,是我各方面都增進最多的時候,您開了我的眼界,啟發我對人類學的另類眼光,您是先進而深刻的前行著,我們總是追趕跑跳碰的跟在您身後,那是一段十分辛勤但也甘甜的日子。

(吉渥絲助理)


海島



依海的人怎能不喜歡海島? 依海的人怎能不探訪海島?馬祖、金門、蘭嶼,召喚依海的人,圍住依海的人。日升月沉,看海的日子。依海的人感受海的千變萬化,多種姿態。

我們有三屆,當年不知說是幸還是不幸的班級,
在暑假分別和所長(還是習慣這樣稱呼他)關在一座島嶼上兩個月,
從馬祖、金門到蘭嶼,
也可能因為這樣,
我們腦中更多了一點不是潘老師在學術、課程、校園、辦公的樣子,
是田野,也是生活在一起的樣子。
不管在課程上格式不OK被罵隨地大小便,
文章不順被罵像變形蟲從嘴巴直接通到肛門(好有才華的文章評論註解),
逼大家成立所學會辦活動跟研討會,
在別的老師上課時罵人聲音大到課堂不得不先暫停等他罵完,
到金門第一個星期的meet就大發雷霆嗓門要衝破宿舍的門,
辦水沙連文物展辦到大家快崩潰他還很樂。
但現在我們每次講起來都在笑。

(高婉如)
刺眼的陽光穿過指縫,讓人回憶起當初至金門的暑期田野。身為暨大人類所的我們,風風火火的踏上金門的陸地,匆忙入住金門大學學生宿舍,就此開啟我們與您的金門田野之旅。此後,您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關在宿舍處裡公務,而我們每日都排定一位值日將早餐掛在您的房間門把上,生怕稍有不注意就餓著老師。有天輪到我值日,但我趕著清晨至田野地的古厝上樑儀式,早已將值日的事情拋諸腦後,直至儀式結束。看到手機N通同學打來詢問早餐事宜,早已遠遠超過早餐時刻,隨後從田野地返回,並至老師在「金門的辦公室」告知您,因為一早去田野地而忘記早餐。您二話不說只問我田野情形如何,有沒有看到有趣的事情。其實在您眼裡「田野」才是一切,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擋對田野調查的熱情。

(沈佳瑾)
說也奇怪,在參加您的追思會後,今晨思緒頓然開朗,靈感湧入並試著提筆。難道這就是您以前對我們念茲在茲的人類學儀式,或許我就是必須藉由「通過儀式(rites of passage)」才能表達出對您的悼念,也或許非得如此輾轉一番,才願相信您已離我們遠去的事實。

兩個多月前,因緣際會下,我、脩涵和智凱三人受邀台南社大分享《戀金術:金門田野奇幻之旅》時,我們三個人還想念著您。我們念著當年在金門的田野日子,我們念著您當時對我們魔鬼般的訓練,我們更念著您對我們暴雨般的教誨。因為我們深知,如果沒有您的堅持陪伴,以及您那暴怒的獨特教學風格,豈能成就我們即便在畢業後,仍堅持出版《戀金術:金門田野奇幻之旅》一書,更遑論在台南社大分享後,得到對方說上「暨大人類所那麼强啊」的讚美。

(吳秀雀)


海南島

2014年人類所隱其名,2015年潘老師從暨大退休,遠去海南島,我不再有夜晚歸途中瞥見人類所辦公室燈光的機會。彷彿約定好的,基隆海邊長大的小孩圈定了帶有海字的島嶼作為最後佇足之處,其實你才是真正依海的人!海的南邊,或是陸地的南邊?在這帶有海字的島嶼,基隆海邊長大的小孩你看到海的廣闊,還是陸地的邊緣?你看到人生的探險,還是寧靜的句點?

但我們共有的、深愛的暨大人類所終於沒能持續下去。人類所因校方政策而消失之後的這幾年,我一直在心裡和潘老師生氣,氣他主導人類所被合併的過程時沒有深思熟慮,在新成立的大學部系名上完全讓步;氣他在合併之後退休之前那段日子,早早轉移了目光和雄心望向對岸,遺忘了仍為人類學在暨大之生存空間奮戰的我們;氣他只顧昂首前行,留下一堆讓接續其位置的人需要頭疼的問題。我是真的生氣,氣到想要在腦海裡抹去他曾有的好。

(邱韻芳)
後來幾年,我去三亞旅行以及進行藝術觀察,跟老師在三亞碰面。老師的放鬆、享受純粹的人類學學者、研究者身份,那時候我知道,老師走上他自己的路了。
潘老師,謝謝您、保重。

(學生 筑菀 叩首)
老師就去了海南島,我們持續保持著一定的聯繫,因為老師家裡還有母親,每個月都會回台1週看望,並且多次擔心他母親的心臟不好,睡眠不良,因此我們還買了小米手環2來給他跟他母親使用,監測老師母親的睡眠情況,還有心跳。而每次回台就看他都奔西跑,一下在台北,一下就在台中,一下到了埔里、一回又在宜蘭。每次跟老師約在中研院他之前辦公助理的房間中聊天,聽他的行程與規劃,就覺得自己遠遠不足。

老師,我很想你,一直期待著每一次跟您的對談,總有說不完的故事,與看似體驗不完的人生;近期,你說到你在大陸居然被騙錢的故事,我們一同笑了好久;你也提到兩岸學生的差異,感嘆萬千;每次你都嫌我不喝酒,我也勸你少喝點;每次上課同學都會自動放甜點讓你心情好,你都會笑著說自己都被我們養胖,然後大口大口的吃完;每次你都會走在大家的前面,讓大家看你的背影,然後跟隨…..

(葉劉鴻)
願最敬愛的潘老師一路好走,像近年飛到海南島般,又獨自去到另一個世界出田野,希望您還是能維持那個性鮮明的一貫風格,痛痛快快罵人,到處吃喝玩樂!

(林俞辰)


「但願那海風再起,只為那浪花的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遠在海的南邊島嶼發生的事情,像海嘯般襲向這群依海的人,震撼不已。然而,這結局似乎也不太讓人意外,因為多年來他總是如此不斷挑戰極限;意外的是,這次他一語不發,不再紀錄。彷彿重新進入水循環、碳循環、氮循環,再變成海的一部分。

我們一直是他甜蜜的負荷,也是他追求的無我,所以他不斷的燃燒自己,不為別的只為這些甜蜜的負荷。

2017年的年初,一直以來用的電話壞了,索性連同門號一起新辦,就像要斷了線的風箏,只靠舊有的e-mail與往日的一切聯繫。11月8日早上我一如既往的收信,也收到這個讓我錯愕猶如五雷轟頂的消息,市府捷運站的入口經常有位穿著袈裟的僧侶化緣,也並非每日都得遇見,我經過他,他朝著每一位經過他的旅人道一聲“阿彌陀佛”包含我,記憶把我擲回到那個熟悉的午後,我突然不知道怎麼哭、怎麼悲傷,捷運的關門警示音又在耳邊響起,我又重新感覺到時間的流動,我知道我們得不斷前行,就像潘老師那樣,他的精神鐫刻在人類所的每個靈魂裡。

老師,深秋了,民族所外的樹開始褪黃落葉了,是不是就像人生呢?如果您在,會說“生命是如此,而精神不滅”吧?!來年春天,枝頭又會發芽又有新綠。

(莊詩盈)
如果現在有一些能力在不同環境與田野裡隨遇而安、調整、聆聽,我想那是曾經的人類所、你與大家所撐出的空間,給了機會去探尋,那些好奇、為什麼,以及使我更認識自己。這些空間跟寬度,無論回想起,是無數熬夜的夜晚、時不時的憤怒、無忌憚的大笑、或者某個夜晚突然的舞蹈和鼓勵,是我們認識的另個你。

這些點滴讓我們回憶者、笑著、感嘆著,從大家的熟悉中,拼貼出你的樣子。再來雙黑色塑膠拖鞋與瓶黑松沙士吧,猜想著你在另個世界,人類學家般的記錄著,人生最後的儀式。

(劉如意)
老師,我知道每次寫的論文、專書您常會唸我,「沒有問題意識!」、「搞了一堆文獻來迷惑人,內容卻沒有理論來說服人」,我知道您愛之深,責之切,但是以後我寫的文章,誰要來指正我、唸我呢?

從機場接您回基隆路上,一直沒想起買您喜歡吃的東西,直到設置您的臨時靈堂牌位時,我才想起要買瓶您喜歡喝的冰黑松沙士,我衝了出去,沿著公路一直走、走好遠、好遠,走到隧道口,他媽的!一整條路為何都沒有任何一家賣飲料的商店啦;老師,對不起!沒辦法出席您的告別式,送您最後一程,那天跟我母親過世百日的法會撞期,只能抱著遺憾寫這篇追悼文。

老師,您不用再留著鬍渣趕計畫了!您可以好好歇腳休息了。您要好好走、慢慢走,有這麼多好友、學生懷念您,跟您送行,您不再孤單了!沒有罣礙了!

永遠懷念,田野的俠客,行動人類學者,社會實踐家,我的恩師潘英海。
Lalulux,tamamagtawtawwug aw!
謝謝您,我的老師。
Maka han-loe,tamamagtawtawwug aw!
一路順走,我的老師。

(段洪坤)
認識您以來,看過不同面貌的您,勃然大怒、笑臉滿面、邋遢不修邊幅,認真執著、朝氣蓬勃等,頓時像跑馬燈般的在腦海中跑過,像個老頑童的您,真的會如此灑脫,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嗎?

訊息不斷進來,不時的確認後,真的明白您確實離開了這世界,到另個世界去冒險、田調去了。

如今,再也聽不到您的教誨聲、暴怒聲及歡笑聲,接受了您離開的事實。潘老師,在遠方的您,是否一切都很安詳了?或是仍秉持人類學家的精神,大步的向前邁進,不曾停下腳下呢?香港歌手鄧紫棋翻唱過一首歌曲,名為「夜空中最亮的星」。您就是那「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我們前進的步伐。然而也如歌詞中所寫「曾與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裡」。是的,如今老師您的身影在哪?可確定的是不在我們身邊了,真的化為「夜空中最亮的星」,在遠方看顧我們、照亮我們前進的步伐。

(呂宥萱)
在您身上看到認真執著、未達目標不肯罷手的精神,或是頑皮淘氣,當然某些時刻也有著霸氣。您帶給我們不僅是深厚的學識,而是種時而嚴格、時而友善熱情,一種亦師亦友的陪伴。然而,總是在我們身旁鼓勵、給予信心的您已不在左右,但在您身上學到的,將留存在我們的心中,與我們一同走向未來。

(沈佳瑾)
但回過神來,
看著訊息傳出去,
看著感嘆、悲痛、尊敬、緬懷的弔念文,
結果腦中閃過的都是一些現在想起很荒唐的回憶。
在期末晚會上跳雞舞,
每個活動要親自調雞尾酒,當然還有他的口頭禪:
我們這是在玩成人遊戲~我把你們都當成年人!!
人類學就是吃喝玩樂!!
我忘記了,明天給你(然後就過了一個月)。
所長,
你也要飛走了阿,
那就去天堂繼續吃喝玩樂吧!

(高婉如)
【送別】2017 / 11 / 25

站在會場中,拿起相機。場景倏地切換著,從霧社事件八十週年紀念、打里摺文物展、噶哈巫過番年⋯到此時此刻,您彷彿就在期間穿梭著,耳邊傳來的盡是您語氣堅定地提醒我們務必做到「全紀錄」的聲音。
如果說我現在會有隨時隨地拍照錄影書寫的習慣,十之八九都是由您訓練而來的。
您愛熱鬧,作為其中的參與者、紀錄者也是研究者。就算再怎麼忙碌,在您的堅持下,由學生們所籌備的迎新與學期末的晚會,您不僅盡可能地參與,還配合我們「玩」各種的扮裝主題與把戲。
您說這些都是學習,人類所的學生怎麼能不練就一身吃喝玩樂的本事。如何能夠賓主盡歡,則是最大的考驗。
今天大家在您的邀請下齊聚一堂,談論種種曾經與未竟之事,您一邊笑看著,一邊提醒著我們這樣的儀式過程必須好好紀錄下來。
旅程的結束也是新的開始,暨大人類所縱然在體制下隱身,作為應用人類學的種子,我們仍然繼續在各個領域中實踐著、反思著。

永遠為您保留的-人類所大家長的位子,且讓我們敬您一杯吧!

(蕭立妤)
所長,您記得嗎?
剛進暨大人類所二個禮拜,
我們幾個小毛頭就跟您一起到霧社進行全紀錄的田野。
那次,活動最後氣球飄向天空,
您的鏡頭隨著氣球緩緩拍向藍天,
這可以作為一個影像紀錄的完美句點,您說。
11月7日,
我們從市區前往田野現場的路上,
得知您這次到了一個好遠的田野地,
我和清松將車停在路邊,久久不能自己。
今天看見好久不見的您,
彷彿聽見爽朗的笑聲,
跟在那書堆中傾聽我們吐苦水的笑容一樣,
無形之中,
我們發現您給予我們的東西這麼龐大,
龐大到我跟清松在車內淚流不止。
如今鏡頭緩緩轉向那片天空,
在畫下您影像紀錄的精彩句點前,
我們要好好謝謝您一路的教誨和建議,
讓我們敬您最後一杯吧!
所長,乾杯!

(郭意嵐)
人的一生中都會遇到許許多多的人,
有些人來來去去,有些人短暫停留,
也有些人永久駐足而難以揮去...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猛然撞擊一下後,
"啪"的一聲頓時接上了線,
想起我們的交集、我們的互動、我們所對過的每一句話,
謝謝你在我生命中的某個重要階段裡,
在我覺得無助和想要放棄的時候,
用你那短小厚實的背,撐起了我,
看見你眼中那片遼闊的"人類學"世界。

(朱美姬)
因著原民事務,潘老師在暨大的八年裡,和人類所其他同事相較我有更多近身接觸與互動的機會,他的愛有多暖,他的暴怒有多傷我都知道。我(尤其是當年的我)和潘老師的個性大不相同,他強勢而果斷,我卻常常設想太多而優柔寡斷。他決定前行時不容我們置喙,暴怒時我們也無從躲藏,不論有理無理,不管對方是誰,不管身處何處,潘老師罵起人來永遠是那麼的理直氣壯,但對駑鈍的我們來說,常像是讓人驚心動魄的巨雷和閃電般地沒來由。

回首來時路的風風雨雨、豔陽與閃電,我這才知道,原來潘老師帶給我的、影響我的遠比我所以為的更深、更多。在看著、跟著他的諸多路程裡,我沒有copy他(誰有辦法呢?),而是在讚嘆、懷疑、批判、被啟發各種複雜情緒的糾纏之中逐漸成長,最後終於找到了自己。

(邱韻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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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南大學人類所93-forever 依海的人 (引自芭樂人類學 http://guavanthropology.tw/article/6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