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人面前，我們都還只是孩子

在先人面前，我們都還只是孩子
BY 部落好朋友 · 2016/11/22

Credit: Jill Robidoux, CC licensedCredit: Jill Robidoux, CC licensed



「我在這裡這麼多年了…… 我第一次看到這條路上有火。」

火在木頭上開心地跳著舞，大家都靜靜地聽著，不敢打斷耆老的話語：

「我想告訴你們，這塊土地的故事…… 孩子們啊，你知道嗎？在距今大概 200 年前，我們魯凱族，從排灣族的手上，贏得了這塊土地，這塊你們腳底下的土地。」



土地，生命的延續

我們跨越了不同的時空、文化，帶著一個敬畏的心來到這裡，今天手上的這杯酒，不是喝酒，而是敬畏這塊土地，因為這是用生命換來的。耆老說的話開始斷斷續續的，昏黃的火光映著他的臉龐，他不斷地揮手，一遍又一遍擦著止不住地淚：

「對魯凱族來說，即使是敵人，你拿下他的頭顱，他一樣是英雄，只是存在不一樣永恆的國度。

這個最後的排灣頭目，一個人守在他的堡壘中，在這裡，還有一些老弱婦孺，他們知道他們逃不掉了，又或是他們決定不逃，守著這塊滋養他們的土地，最後一晚，跟我們一樣，在這裡升起了火，唱歌、跳舞，他們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你知道嗎？被殺的或殺人的都是無辜，在那個年代，為了永續一個民族的生存，沒有什麼對或不對，那個當下就是這樣子。

我們祖先得到了這塊土地，這塊土地有什麼優點？它很肥沃啊，它讓我們每年種小米、玉米、高粱、樹豆都是大豐收，你知道在這裡看到的芒果樹不是我們種的，這個芒果樹已經在這裡超過百年了，到今天還存在。

我們跨越了不同的時空、文化，帶著一個敬畏的心來到這裡，今天手上的這杯酒，不是喝酒，而是敬畏這塊土地，因為這是用生命換來的。」



這塊土地，在經歷風災，被政府遷村過後，就荒廢了。

滿山遍野的梯田，被自然收了回去，開始覆蓋了雜草，也開始長起了一棵棵的大樹。

這個故事不再被人們提起，只留在極少數耆老的記憶裡，直到那天晚上。

「我們相信，我們今天一起坐在這裡的緣分，是幾千年前就已經注定好的事。」姐姐說。



從土地的故事，學習謙卑

你曾經自己創造出一滴水？一粒泥土嗎？我們為什麼要知道這塊土地上的故事？為什麼要去追溯歷史？也許這一切在今日的現在看起來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只不過是隨著耆老們的凋零，被遺忘的過去。

但是，如果我們從未知道這塊土地曾經歷過怎麼樣的故事，除了歡笑以外的血與淚，我們如何明白，今日所踩踏的每一步，所呼吸的每一口自由，是多麼地得來不易；如果從未知道這一切從何而來，又怎麼可能真正學會珍惜與謙卑。

「你知道我們魯凱的耆老，不管活到 70、80、90 歲，永遠你稱讚他的時候，他會跟你說：『不好意思啊，我在我的先人們面前，還只是個孩子……。』

你想想，你曾經創造過任何一個語言嗎？你現在使用的語言，不也是先人們創造出來的嗎？你曾經自己創造出一滴水？一粒泥土嗎？

孩子啊，我們永遠要懂得謙卑，不要把自己想得多麼地偉大。」



在先人面前，我們都是孩子

這個世界是那麼的大，我們在地球幾億年的時光中，只不過是小小的一聲嘆息。 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也許我們遺忘了，但土地沒有。三滴酒輕輕地灑在這片土地上，也輕輕地喚起了這個被人遺忘許久的英雄，在星星逐漸把夜空點亮時，祂悄悄化作一條百步蛇，鑽進姐姐的被窩：「我大聲地呼喊著，卻沒有人聽見。」

飛鼠就在我們頭上的樹梢放肆叫囂著，我和小刀起身尋找飛鼠，但卻沒有人聽見姐姐的喊叫聲，除了我們以外，每一個人都有如被催眠般，深深地沉睡著……



「我知道是祂，祂穿著傳統的服裝…… 祂來了四次，我與祂纏鬥了一個晚上…… 幾乎整晚沒有闔眼。」身為巫師的後代的姐姐，在早晨與我們分享了她的夢境。

「也許是太久沒有人記得祂 ── 甚至，為祂敬酒。而祂知道我可以感覺得到祂，所以祂就來找我了。」



那天早晨我們上了山，在他們的遺址前對「英雄」說說話，再敬了他一些酒。



這個世界是那麼的大，我們在地球幾億年的時光中，只不過是小小的一聲嘆息。

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也許我們遺忘了，但土地沒有。



在先人的面前，我們都還只是個孩子。


圖片／Jill Robidoux，CC Licen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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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陳亦琳，一個不務正業的設計師，從 2012 年開始歐北來以後就停不下來了，用盡全力嘗試各種生活的可能，認為「用自己所相信的價值好好活著，就是最偉大的革命」。

「活著，每個人都可以有屬於自己的答案。每一個語言、每一種文化都不停在回應這個問題，光在這個世界上已知的就超過了 7 千種不同的可能，為什麼我們還侷限在現有的框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