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女囈語:大雨滂沱的那一夜2010-8-12 23:15 作者：利格拉樂‧阿烏

蕃女囈語:大雨滂沱的那一夜2010-8-12 23:15 作者：利格拉樂‧阿烏


■利格拉樂‧阿烏

6日下午，來自莫拉克災區和各地關懷災區發展的人們，齊聚在凱達格蘭大道上，對面前的總統府發出陣陣怒吼。

一年過去了，政府對社會大眾發出說明，表達災區的發展一如進度，絕對沒有任何耽誤或忽略重建的訴求，但是，一批批從災區北上而來的群眾們，字字句句都在控訴、顛覆官方說法，社會大眾這才驚覺，原來災區的重建根本不如政府所說的那般順暢。

從7點開始，各災區的代表們依序上台，清清楚楚地交代著他們目前的處境，有些人還留置在營區裡，無家可歸的不安定感讓許多人對未來充滿了恐懼。

還有些人們不得已必須申請永久屋居住，卻怎麼也排不進政府的名單之中，只得自生自滅。

更多打算守護家園的族人們，卻是面對原鄉重建的牛步化進退兩難，還得被冠上「難搞、貪心、執念」的惡名，痛苦掙扎地想辦法努力活下去。

我站在台下，有著時空錯置的錯亂感，怎麼每天在媒體上說話的官員們，和這些辛苦北上的災民們，所陳述的事時竟有如此大的差異性呢？是災區誇大了他們的苦痛？還是我們的官員們看不到事實？

我努力從現場災民們的眼神中找出真相，一群天未亮就從部落出發的小學生們，手中緊緊握著的白布條上似乎給了答案：「總統，您答應我們的學校呢？」

晚上11點，當現場熱鬧的氣氛逐漸紓緩，遠從部落來到凱道上的部落族人們也累了，就在主辦單位分發夜宿用具的時候，天空卻飄下了毛毛細雨，不一會兒雨勢遽然加大，剎那之間讓人有些傻眼，不知道這雨究竟是來攪局，還是上帝哀傷的眼淚？

眼見雨勢愈來愈大，居然就有災區的朋友們倒地而眠，我趨前詢問：這樣，能睡嗎？族人用堅定的語氣回應著：這場雨哪比得上去年的這個時候，那時我們不也撐過來了，這點小雨算甚麼！語畢，倒下沒多少時間，居然也傳來了微微鼾聲。

去年莫拉克災區的人正在與大自然搏鬥，當時的情景不是身在其中的人不能體會，當時這群人僥倖地逃過一劫，卻在隔了一年之後，再也無法忍受無能無知的政府，決定來到凱道上為未來的生存繼續奮鬥。

愈入深夜，雨勢愈大，受不了疲倦而睡去的族人，這下子也不能安眠了，於是，又看到一群群的人們起身，開始安置老人、小孩們，就擔心這些已經勞頓終日的長輩們會生病不適。

這是屬於原住民特有的牽手扶持，何況，這一年來的生死與共不是旁人能替補的，我在一旁竟是紅了眼眶，分不清楚在臉上爬的是淚？還是雨水？

大雨滂沱的這一夜，現場有太多太多感人的畫面，向社會大眾說明災區重建進度也是目的之一，但我看到更多更多的人，帶著一年前受傷的傷痕來到凱道，為的是跟許多有著相同命運的人交換體溫、交換心情，同時告訴自己並不孤單。

這條路上有很多人都面臨著一樣的命運，走得辛苦、爬的艱辛，唯有發覺一群群和自己相同處境的族人，才能夠更勇敢地繼續走向未來，不管這個政府眼中究竟有沒有他們的存在！

（排灣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