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凌駕部落 何來環境正義

法律凌駕部落 何來環境正義

引自立報
更新時間：2010-06-13 22:36:04
　　 記者∕作者：呂淑姮


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10日舉辦社發講座，邀請靜宜大學生態研究所副教授林益仁，談「從司馬庫斯櫸木事件看台灣的環境正義」。（圖文／郭晉瑋）

【記者呂淑姮台北報導】日前在世新大學管理學院舉辦的社會發展研究所講座，由靜宜大學生態研究所副教授林益仁主講「從司馬庫斯櫸木事件看台灣的環境正義」。林益仁在演講中提到，生態和政治是難以互相脫離的，尤其是要將研究轉變為實踐的時候，「科學」就不再是我們所熟知的客觀中立。

「從我們認識世界開始，就有意義認知的分歧。」林益仁說，生態政治學的目的，是要解釋被政治化的環境，並非是政客涉入，而是意義上的分歧：誰來決定環境該不該被使用、怎麼用、誰能用、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次等的？

林益仁說，從櫸木案來看，司馬庫斯部落在風災後，共同決議是將倒在路邊的櫸木搬回部落中做為美化環境之用，並非由特定人士享有。

但是林務局在每次風災之後，將許多漂流木定為國家財產，究竟使用到哪一筆款項中？「就某種意義來說，木材屬於公共財，大眾有權要求公開透明。」

司法首次尊重原民

民國94年因颱風災害侵襲，司馬庫斯部落族人在風災過後，撿拾林務局已經處理完的風倒櫸木，將剩下的部分帶回部落，卻遭警方與林務局認定違法，依竊盜罪移送法辦。在一、二審均判有罪，部落與族人感到不服，上訴至最高法院，發回高等法院更審，在更一審時改判無罪，於今年2月宣判。

林益仁說，這是台灣第一次把原住民習俗納入司法的考慮：「我們都同意要尊重原住民的傳統，但是如何尊重？這是一件很抽象的事情。」櫸木案在二審時傳喚林益仁以原住民文化學者的身分作證，解釋傳統慣習是否還在運作、傳統領域究竟是什麼。

但是，認知差異不是單單幾句話就可以扭轉。檢察官仍然以「罪證確鑿、其情可憫」的理由認為族人有罪，建議可以減半刑責。

林益仁說，其中一位搬運櫸木的族人本身是牧師，當他在庭上說道，這是依照傳統生活習慣，取用傳統領域上的物資，卻被國家視為小偷，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進入教堂，在場族人無不悲憤。

法律矛盾非人民之責

《原住民族基本法》規定：「原住民得在原住民族地區依法從事下列非營利行為：一、獵捕野生動物。二、採集野生植物及菌類。三、採取礦物、土石。四、利用水資源。前項各款，以傳統文化、祭儀或自用為限。」卻又和《森林法》或《國家公園法》、《野生動物保育》法中規定等相牴觸，使得族人經常有夾在矛盾法律中觸法的問題。

林益仁說，原基法自94年發布以來，一直只有母法沒有子法施行細則，在櫸木案時曾經碰到「沒有子法不足以成為憑據」這樣的說法，他質疑，立法單位的行政怠惰，不該讓族人來扛這個責任。

從社會運動的角度來看，櫸木案和以前的原住民菁英抗議運動都不同，因為它是從部落在地發聲。早期的發聲與抗議，多半是在台北、在行政院或立法院之前；但是櫸木一案，若司馬庫斯族人要北上抗議，體力和時間消耗太大，林益仁笑說，反正主流媒體本來就不太播這類新聞，但是在地行動還是要做。

「司馬庫斯族人，去邀請鄰近部落的耆老，見證司馬庫斯的傳統領域到底有多大。」林益仁說，行政院原民會曾經委託台大，調查司馬庫斯傳統領域範圍；鄰近部落耆老開會之後，按照古儀式放柵欄、宣誓：「警察不要來！」林益仁說，司馬庫斯有這樣的地理條件，這樣的動作雖然很挑釁，但也是一個宣示性動作。

原本他們擔心，這樣是否會讓司馬庫斯變成孤立的部落，但是觀光客仍然絡繹不絕。部落也在推動觀光的同時，請遊客瞭解部落自治的理念，讓不少人都簽下認同的聯署書。

林務局更傷土地生態

「林務局在山上砍了多少樹，他們敢說嗎？」族人和林益仁說。20多年前，林務局為開路，嚴重破壞司馬庫斯部落族人的土地，因為原生生態遭到破壞，所以櫸木才會在風災後倒落路面。「我們沒有大型伐木機具、更不會去砍大樹！會砍大樹的，都是林務局。」司馬庫斯族人說。

砍掉大樹，讓土石流轟然而下、帶走更多來不及長大的樹木、摧毀山坡地，這些是「不懂山林自然生態」的人才會做的事。有族人對林益仁說，為什麼要把土石流災害怪到他們種水果呢？他們種水果，山沒崩，林務局亂砍樹，才是造成山崩地裂的主要原因。「究竟，誰才是這片山林較好的守護者？」

在櫸木案等待判決時，一位林益仁的學生、同時也是司馬庫斯的族人，建立了「當上帝的部落遇到國家」部落格（http://blog.yam.com/smangus），傳達部落的心聲。林益仁也將部分文章翻譯成英文，寄給國外友人，請他們一人一信寄到總統府，表達對司馬庫斯族人的支持。

但是，林益仁也提到，這次櫸木案過後，並未引起太多討論，包括原住民菁英都不談；不少部落曾經到司馬庫斯「朝聖」，卻覺得「自己部落辦不到」，令他覺得有些灰心。「櫸木案是司法史上該被記上一筆的里程碑，應該獲得更多討論與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