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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部落歌謠到電音創作—遇見都蘭音樂人Suming

從部落歌謠到電音創作—遇見都蘭音樂人Suming

分類標籤: 原住民
從部落歌謠到電音創作—遇見都蘭音樂人Suming 週四, 2010-05-06 23:52
文/劉美妤
引自破報

剛開始看圖騰樂團的表演時,我總是整場又哭又笑。一下被〈我在那邊唱〉的綿綿鄉愁感動得流淚,下一秒Suming卻又開始亂唱著「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山坡上面墓仔埔…墓仔埔,女鬼多,嚇得我發抖,其中一個向我招手,我就─跟─她─走─」這樣的惡搞歌曲,笑倒一地聽眾。來自台東都蘭部落的圖騰樂團主唱兼木吉他手舒米恩.魯碧(Suming Rubi),他的歌聲令人想起草原和海洋,有著陽光和煦的民謠風味;他的表演總是充滿無厘頭的笑點,31歲了仍有著大男孩般親切而微微靦腆的樣子,自稱用娃娃臉騙了很多人。去年,Suming錄製並拍攝〈Kayoing!〉(美少女)這首歌的MV,風格和先前落差極大,明亮的旋律搭配電子碎拍,這首用阿美族語寫成的「把妹歌」在都蘭的藍天白雲、少年少女畫面映襯下,格外青春可人。〈Kayoing!〉也呈現出語言特色,有別於國台語一字一音的聲韻,阿美族多音複雜的語句和嘻哈風格更合拍。

在去年的實驗之後,今年5月中他將發行個人專輯—計畫許久的全阿美族語創作專輯。Suming笑道,這是對自己的挑戰,也是對聽眾接受度的全新挑戰。「現代音樂風格的全族語專輯」,這更意味著演唱會的歌單也幾乎清一色是族語歌曲,這個概念冒了極高的市場風險,然而在Suming堅持下,彎的音樂同意發行,他總算得到一個嘗試的機會。

讓傳統活在當下

阿美族語,能融進電音與嘻哈嗎?Suming在這張專輯的11首歌曲中有10首創作歌曲,採用多種不同元素,有2首電音歌曲,也不乏使用阿美族複音唱法,有清唱,也加入蘆葦笛等傳統樂器。專輯中僅有一首由傳統歌謠改編,就是最廣為人知的〈老人飲酒歌〉。「很像偷穿大人的衣服!」Suming不好意思地笑說,「我想做一個比較刺激的選擇!」古老的歌謠對年輕人有距離,距離愈遠,就愈容易消失。Suming說,想把它變得貼近,讓大家覺得:「連Suming都能唱,我為什麼不能唱?」

「原住民音樂一直被定義在民族音樂,或者到陳建年、紀曉君或王宏恩的民謠風格,但這十年來好像停滯不前。這些東西變成經典,但後繼無人,這樣不對,原住民的東西不能只在那裡。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的音樂語言,我想把原住民的元素放進去,看看大家能不能接受,尤其是住在都會的人。我要提供聽眾不同的選擇,讓大家不是只一味接受洗腦!」

談起為何使用電音、嘻哈這些元素,Suming說,一開始冒出這個念頭,是因為被溫嵐、張震嶽帶去pub玩時,他發現不論台灣人、外國人都一樣聽電音、隨著音樂起舞,「反正聽不懂嘛,就試試看啊!」於是他把電音元素加入阿美族語言、傳統吟唱方式,「各族特色不同,阿美族最豐沛的東西就是歌舞,我們MV也自己編舞。」

一開始,Suming擔心的是自己的族語能力。去年他錄完〈Kayoing!〉之後,請都蘭部落的頭目驗收。他不敢問頭目的感想,不過至少頭目點頭說:「聽得懂。」這樣他就放心了。這首歌在去年的豐年祭上播放給青少年跳舞,「我想去營造大家喜歡自己的氛圍,」Suming說,很多原住民對自己沒信心、容易覺得「隨便啦…」就放棄了,但他想推動原住民傳統文化走出自己的路、結合時代脈動以得到廣泛喜愛,並給原住民孩子更多自信。

不可諱言地,台灣原住民文化長期受社會忽略,近年雖然漸獲重視,但仍舊侷限在少數群體及觀光取向的「山地鄉風情」,土地政策和教育體制更是處處不利於成長在部落的孩童。各原住民部落也面臨人口外流、傳統技藝失傳的困境。部落的青年、少年如何找回自己的聲音?製作這張專輯時,Suming找了都蘭部落的青年們和弟弟妹妹一起幫忙,「大家都覺得我要找長輩,但太多田野調查都記錄長輩。他們是源頭沒錯,但我是在創作,不是記錄,所以都找年輕人一起做。」〈Kayoing!〉和之後另一首歌,他都要找都蘭部落少女少男跳舞錄製MV,專輯中合唱都是都蘭部落青年們一起完成的—在錄音室裡靠著聊天和適量的飲酒打開情緒,在自然的狀態中錄下即興吟唱。「可是錄完都沒給他們聽,怕他們意見很多…吼不行啦,錄音室要錢欸!」

雖然專輯融入部份嘻哈音樂元素,但沒有饒舌。Suming說,阿美族語沒有這種傳統,「我們用唱的。阿美族的唱歌方式沒有那麼直接,如果我很難過或很開心,情緒強烈到沒有語言能形容,就是Hohaiyan-Hoiyan這樣。」用虛詞吟唱表達情緒的傳統,在這張專輯裡保留。「其實有個規則的,我在傳統規則裡即興,試著去抓住這種精神。」


流浪回部落

從小在都蘭長大的Suming卻是長大之後才回頭學習部落歌謠的。就像許多青少年逃避原生家庭的歲月,他在高中時離家,便開始抗拒回家,對家沒有歸屬感。「那段時間,回家也感覺像在流浪。」直到大學休學時回去參加豐年祭,才忽然覺得「好像有個可以依靠的地方」。而後當兵,遇到人生最低潮的一段時期,對家鄉的認同感逐漸產生。走過這段挫折的日子,在快退伍時結識阿新、一同組了圖騰樂團,Suming對音樂的積極和堅持才終於成形。

目前Suming也在都蘭部落帶領巴卡路耐(約15到20歲的年齡階層)青少年學習傳統技藝。雖然從小就會做傳統竹編,但其他許多技藝都是前幾年才開始向長輩學習的,現在也仍處於「邊教邊學」的狀態,尤其因為阿美族是母系社會,女性要學的技藝非常複雜,Suming才發現外婆的藥學知識驚人,「我希望那些小女生能學起來,可是以後就靠文獻了吧。」

帶弟弟妹妹邊玩邊學,「我想幫他們種下回憶。」他說,這些回憶會變成認同的種子,當這些年輕人認同了自己的文化,就不會離開這片土地。

相較於台灣其他電音、嘻哈音樂創作人,Suming著重的是保留傳統文化的精神。問到是否碰觸原住民相關的社會議題,Suming提起自己在熱中參與議題時產生的反省。他認為,原住民議題只和少數人切身相關,很難引起廣泛的共鳴。「那時我也買那些T-shirt,但覺得…好醜喔,都沒拿出來穿。這不能怪他們啦,可是我在想,應該可以先做出大家都喜歡的歌、很好看的T-shirt,這樣會比較有影響力。」

他顯然不像巴奈那樣投入抗爭,他的嘻哈也和以饒舌進行社會批判的拷秋勤樂團截然不同。但他想從「喜歡」開始,唱自己的歌,讓更多人聽見原音。在台灣,無論是漢人還是原住民小孩子,幾乎個個都能來上一段sorry sorry的舞步─漢人不懂原住民族語如同不懂韓語,在高度接受異國文化影響的台灣社會,Suming或許能這樣以創作,種植當代原住民的在地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