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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阿美族文化做外交!阿米斯音樂節邁入第四年,不想成為舒米恩的音樂節

用阿美族文化做外交!阿米斯音樂節邁入第四年,不想成為舒米恩的音樂節
BY VANESSA LAI · 2017/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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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我旁邊的小章(化名),是一位來自台北的圖書館員,身上背著「都蘭國小」的小書包,她到處打聽哪裡可以買這種小書包,後來得知原來音樂節內的攤位就有賣,她告訴我:「很不一樣的是,這裡很多攤位本身就是在地商家,表演者也是顧攤販的人,給人很隨性、自在的感覺。」


阿米斯音樂節讓參與者透過音樂節直接進入部落,模糊了主客間界線,也呈現原民日常生活裡的真實面貌。(照片提供/米大創意有限公司)
兩(2015)年前,小章就因為《太陽的孩子》這部電影,知道阿米斯音樂節,一直想親自來感受阿米斯的魅力,但因為工作忙碌排不出時間,直到第 4 屆終於有機會拜訪。她向《Mata Taiwan》提起一個有趣的場景,開幕式歡迎各個團體依序入場,正當大家以為集合完成,要進到下一個流程時,主持人蔡政良突然發現還有一個部落不小心被漏掉,直接跟大家公開出包的狀況:「啊!剛剛少念到,我們還有最後一個部落還沒進場……」讓現場眾人一片笑聲。

「不好意思,我們今天的砲有點感冒,發不出去啦!」宣告活動開始的竹砲沒發成,冒出一堆白煙,蔡政良再次幫出包解圍。在唱阿米斯國歌時,風太大導致阿米斯國旗幾度拉不上去,也是靠著場中央的族人接力繼續唱,讓升旗儀式終於完成。

開幕式在都蘭國中的大操場舉行,圍觀的參與者經族人引導後退至跑道上,但隨著入場過程進行中,不巧碰上天空開始飄雨,雨愈下愈大,讓參與者的傘紛紛撐起,原先以為可能因此帶來的不耐感,奇妙的是並沒有發生。因為儀式流程保留的彈性,讓參與者與表演者的距離更親近。



意外的出包,就像那隻不受下雨影響,總是興奮奔跑闖入操場內的小狗一樣,戳破了遊客對於地方應該如何符合傳統的幻想泡泡,把參與者直接拉進音樂節的盛情邀約之中,一方面模糊了主客之間的界線,另一方面也呈現日常生活裡的真實面貌。



靈感自太平洋藝術節,音樂節從室內延伸至室外

阿米斯音樂節幕後執行的米大團隊,目前有六位正職,成員之一 Nunung Puhay(太魯閣族)接受《Mata Taiwan》專訪,他解釋,利用大操場作為表演舞台的靈感,是源自去年觀摩太平洋藝術節的作法。太平洋藝術節在關島舉辦,每 4 年一次,因而被米大團隊封號是「太平洋島國的奧運」,他們有一個很大的主舞台和其他小舞台搭配,太平洋群島國家會輪流上去主舞台表演,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很太平洋、超 free,表演可以是傳統舞蹈或音樂,但只要是能代表你們部落族群的表演,無論傳統歌舞或現代創作都可以。」而這樣的舞台不受限制式規格,操場在沒人表演的時候,就會成為大家野餐、休息的地方。

今(2017)年音樂節主要分成三類探索空間 —— 小巨蛋、電影院和大操場,入口左手邊的體育館是「都蘭小巨蛋」,也就是室內的音樂表演場地 ; 在穿過驗票口後可以看到大操場上的部落市集,匯聚部落美食和文創商品 ; 美食區後方兩排搭給部落族人休息區的帳篷,再走進去往教室方向就是「都蘭電影院」的放映空間,而面向升旗台的大操場空間就是今年音樂節的主舞台。

「就節目策劃來講,今年還滿成功的是場外有分流,往年音樂節到了晚上,人群都擠在體育館,今年部落電影院的嘗試,本來以為可能不夠吸引人,沒想到來了很多人。」


Nunung 解釋,以大操場為表演舞台,是參考自太平洋藝術節的作法。(照片提供/米大創意有限公司)


青年辦的音樂節獲長輩認同,讓大溪地印象深刻

他們盡量平衡戶外與體育館內的表演安排,讓兩邊的觀眾都能看到獨特的表演節目,因此一些受邀的國際團隊若同時在兩個場地有演出,在體育館內可能就有特別客串的部落合作表演。「但這是無心插柳,」Nunung 說,其實也是因為經費有限,能夠邀請的嘉賓不多。像是今年邀請來自法屬玻里尼西雅大溪地的「Tamariki Poerani 舞團」,他們想到「Te Natira’a 南島大溪地藝術工作室」的創辦人 Kumu Walis 就是前者舞團團長 Makau 老師與 Kohai 老師的學生,自 2014 年開始加入 Tamariki Poerani 受訓與參加比賽,是很適合一起合作演出的人選。

除了大溪地島的知名舞團,今年還邀請到來自澳洲的原民樂團B2M(Bathurst to Melville),以及菲律賓的 DKK(Dap-ayan ti Kultura iti Kordilyera「科地埃拉文化行動聯盟」),是今年 4 月他們前往菲律賓北部呂宋島的山區,參加科地耶拉日(Cordillera Day)認識到的原住民族團體。阿米斯音樂節對文化多樣性的堅持,透過跨域的表演串連,把南島語族文化的帶進臺灣,甚至還有來自日本沖繩、摩洛哥等地的表演團體。

Nunung 負責與這些國際團隊聯繫,他坦言,不同地方對於文化交流的理解不同,「像菲律賓的 DKK 來到這裡才發現有這麼多觀眾,這讓以往都是面對小群人的他們變得很緊張,我們就安撫他們說照你們習慣的方式做就可以了。」而且也不是每個國家的人都習慣用 E-mail 溝通工作事宜,「因為幾乎只能見一次面,我們會給他們看以往的文字、影像紀錄,讓他們對音樂節有一個想像的輪廓,當然效果還是很有限。」

來自沖繩的 Kachimba Mundo 因為認識 Suming(舒米恩),為了觀摩阿米斯音樂節,這次是自費來演出,明年阿米斯音樂節團隊也將自費過去交流 ; 澳洲的 B2M 則是好奇與花蓮富里國小學生的同台演出,台下觀眾的反應會是如何 ; 菲律賓的 DKK 這次難得在音樂節的工作坊分享,能夠留下紀錄作為後續行動的基礎。Nunung 也提到大溪地舞團老師參與後的感想:「她看到這個由年輕人主辦的音樂會,有很多老人家支持,讓她很感動,也給她很多靈感想帶回去大溪地實踐。」


由年輕人主辦的音樂會讓很多部落長輩支持,也讓來自大溪地的交流族人非常感動。(照片提供/米大創意有限公司)


規模有別以往,工作團隊去年就開始拜訪交流部落

問起這次節目規模更大、更豐富的阿米斯音樂節,幕後分工是如何運作的,Nunung 和 Suming 都說,最重要的任務還是在「人」,怎麼與都蘭部落青年、交流部落和國際團隊建立關係。為此的準備工作,早在去年音樂節剛落幕不久,12月就開始一一拜訪部落。

說這些是工作的一部分也很奇怪,因為他們認為更多是去「聊聊天」。

「為什麼要這麼早?套句老闆(Suming)講的,那是建立關係彼此信任的一個基礎,你去,不見得他一定會來,但這是建立關係的一個開始,」從都蘭部落的年齡階層,到聯繫外面部落,每個第一次拜訪,都是由 Suming 親自領著米大的年輕人,帶酒過去聊天,或用公司名義去參與該部落的豐年祭,「一遍、兩遍、三遍以後,讓對方記得你的長相。」

Nunung 笑說這一趟下來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酒,「我不是阿美族,自己以前也有對酒不好的印象,但我在旁邊觀察發現,酒其實是開啟對話很好的橋樑。」他還用一個比喻,「就像在廟裡可以拿香或直接雙手合十拜拜,但有些人覺得拿香更能與神明聯繫」,而酒可以是讓聊天氣氛熱絡起來的好道具,「其實部落的人也沒有要你喝到底,頂多鬧你但不會用『乾杯』刻意灌你。」



不想成為「Suming 的音樂節」,溝通執行能量如何轉移


去年由都蘭部落年齡階層「拉中橋」負責主要策劃與執行,今年則交給「拉千禧」擔任此角色,「感覺哥哥姊姊也想看弟弟妹妹會怎麼做,」Nunung 強調,米大團隊會透過年齡階層去傳達事情,也是讓部落的主體性真正彰顯出來,「我們也沒能力去做號召,頂多是從旁去問他們的想法,看怎麼協助解決問題。」平時留在部落的年輕人是少數,實際全體開會的次數不到三次,因此更仰賴各個年齡階層內部的緊密溝通過程。

Suming 則認為都蘭已經有很棒的基礎,青年會自發性的來部落參與傳統歌、學傳統技能,和老人聊天聽以前的歷史,「文化參與比行政工作都來的更重要」。


為了與其他部落建立關係,團隊早在去年音樂節落幕不久,就開始一一拜訪部落。(照片提供/米大創意有限公司)


今年都蘭以外的交流部落共 15 個,橫跨 6 個族群 —— 阿美、布農、鄒、卑南、排灣與魯凱。「每個部落不見得會有年齡階層或特定部落組織,傳達的時候就要想好他在部落的角色,」Nunung 告訴《Mata Taiwan》,若從工作的角度來看待與部落的溝通,一定會覺得相處很累:「你知道嗎?有幾個部落其實很調皮,很想給貼他們標籤但又不能這樣做。」回想到這件事,他忍不住露出想翻白眼的表情。與其說是工作,不如說這就是在部落的生活。

不過,阿米斯音樂節走到第四屆,是否已經從「Suming 在部落舉辦的音樂會」這樣的印象,逐漸轉變成「都蘭部落的音樂會」?

在回程路上,我忍不住問小章,後(2019)年會想再來一次阿米斯音樂節嗎?她很肯定地點頭說會,她下次要帶朋友一起來,「我會推薦給朋友說,這些在地青年很努力的想讓都蘭部落的知名度愈來愈好。」在小章看來,Suming 無論是在音樂表演的感染力,還是作為音樂節的發起人,都是賦予現場能量的關鍵角色。

「我們從去年就有意識到這件事,應該是要讓大家認同文化、為了音樂節而來,而不是單純為了 Suming 而來。」Nunung 說,這兩年有把主事重心慢慢從 Suming 身上轉移,於是,能夠勝任與都蘭或其他部落溝通能力的角色就很重要,雖然自己職稱上掛的是「企劃」,但他實際上的工作任務很複雜,涵蓋部落內部與對外的聯繫,以及音樂節的外場工作。「現在在內部會議,就會讓大家知道很多事情可以通過我這邊決定。」Suming 對於是否將直接讓部落青年接手執行阿米斯音樂節,回道:「目前還看不出來,但有機會交給部落青年接手,應該會有還不錯的人勝任。」


Suming 認為都蘭已經有很好的基礎文化傳承基礎,文化參與比行政工作來的更重要。(照片提供/米大創意有限公司)


事先讓訪客對部落有認識,「無菜單」音樂節開始有了改變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沒有節目表」的音樂節今年開始有了變化。

隨著音樂節的日子接近,臉書粉絲專頁會每天介紹一個部落或攤位,Nunung 坦言確實有引起團隊內部的異議,「但這是事先讓觀眾對於部落有所認識,而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就來」,回歸到怎麼看待「沒有節目表」的原則,他認為這背後隱含的意義是,觀眾並不是抱著對「正式、專業的節目」期望而來,而是「一起交流的時光」。再說,這些短文簡介也沒有透露具體的表演主題,主要是部落自己想介紹的內容,會由他們寫好,再交給小編編輯刊出。

都蘭電影院和戶外的工作坊也是今年新增設的活動,在音樂節第一天晚上和第二天白天,他們嘗試用軟性的方式帶入一些議題和文化,比如邀請古帆船的製作者 Laway(賴進龍)和馬蘭部落聯盟行政長羅福慶老師分享,Mayaw Biho 談傳統領域劃設辦法議題,DKK 和 Kachimba Mundo 現場帶來舞蹈體驗等。


本屆阿米斯音樂節改變以往不是先公開節目表的做法,希望讓參與者對部落有預先認識,「而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就來。」圖為 Laway 所製作的阿美族古帆船。(照片提供/米大創意有限公司)


周邊商品銷售佳,如何在非音樂節期間持續從事營利是下一個挑戰

雖然音樂節周邊商品在音樂節銷售成績亮眼,第二天還沒結束就全數售完,但 Nunung 向《Mata Taiwan》透露,其實音樂節的經營主要還是靠門票收入,為了維持音樂節的獨立性,目前暫無接受企業贊助的規劃,而周邊商品的利潤沒有很高。「今年像地墊、椅子,剛好售價介於中間,是拿來測試市場的,因為訂的量少,扣掉成本以後其實才賺 100 元」,他認為今年周邊商品的成功關鍵還是在於主視覺,得到參與者很好的迴響,「去年主要聚焦在阿米斯國旗,今年則強調手作、刺繡」,圖紋核心是取用都蘭部落的阿美族十字繡,再經 Suming 建議設計調整方向。

音樂節結束後的幾天,一直都還有網友在阿米斯音樂節粉專下留言,說「這次賣的太少、排隊都買不到」,很希望可以再補貨,但Nunung 說:「我們寧可少賣,也不要補貨,因為會有時效性的問題。」目前周邊商品的販售皆依當年度規劃而定,主要還是會受制於音樂節結束後,商品恐怕買氣不佳的問題。

「我希望這個音樂節是營利,因為營利才可能持續運作。明年休息一年,期間也可以安排交流參訪。」不過除了音樂節期間的門票、週邊商品外,目前團隊對於如何在非音樂節期間持續從事營利行為,仍在思考如何突破現況與挑戰,「例如設計與販售音樂節長賣型官方週邊商品,或是有機會累積經驗,分享講座可能也是另一種方式。」Nunung說。


團隊將今年周邊商品的成功歸功於主視覺,圖紋核心為都蘭部落的阿美族十字繡。(照片提供/米大創意有限公司)


訪談尾聲,我向 Nunung 提起自己好奇的問題,部落族人在音樂節期間幾乎都有穿正式族服,是事先規定的嗎?

他回說是。回到這個在地音樂節的文化性來說,Nunung 心目中對音樂節的理解,最終的任務是讓大家認同文化,不只是原住民文化、更是臺灣文化,或把格局拉到南島語系的文化 。

「因為族服是最突顯出代表你們族群的身份與形象,應該沒有一個場合,難得可以同時看到這麼多族群,我們也希望透過音樂節的要求,讓臺灣這塊島上的人,去正確認識該部落的穿著,讓每個部落對自己展現自己主導權。」


Nunung 認為族人穿著族服,不但代表族群身份與形象,更是部落展現自己主導權的表現,正如同阿米斯音樂節對於都蘭部落的意義。(照片提供/米大創意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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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 cultureSuming太平洋藝術節舒米恩阿米斯音樂節


Vanessa Lai
Vanessa,讀社會學、人類學的大學生。現為《Mata‧Taiwan》採訪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