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崗《阿罩霧風雲》 看到台灣開拓史縮影

李崗《阿罩霧風雲》 看到台灣開拓史縮影
2013-08-09 01:27 中國時報 【邱淑女】
　2008年，霧峰林家的林光輝跟我說，李崗要拍霧峰林家的故事，要我跟拍攝團隊聊一些台灣史。

　和李崗見幾次面，總覺得這個事情很難成，只怕跟拍《紅樓夢》一樣，不管電視、電影多少人拍都沒法拍好。

　每次看到年紀小我一截的李崗和他的工作夥伴，我就懷疑，他們行嗎？

　霧峰林家第一位由地方豪強轉化為高官的是來台第三代林文察，也是他那一代開始以「文、朝、資、正、義」為排行取名。但朝字輩又是別號，又是字號，有的乾脆不按排名，所以也亂了。林光輝應是「義」字輩，林文察的玄孫。他常常「述而不作」，說道林家歷史，意氣風發，卻不動筆，李崗所以想拍林家，多少是常聽林光輝「話說從頭」。

　清初林石由漳州來台，受林爽文事變牽連，第三代媳帶兒子到阿罩霧落腳，第四代林甲寅經營有方，又富甲一方，將所有土地依地形分下厝給長子林定邦，頂厝給次子林奠國。

　定邦有三子，長子文察，次子文明是掀起一代風雲的人物。同治元年兄弟倆往福建打太平天國分支小刀會。林文察後再到福建與復熾的太平軍作戰戰死，時年37歲。文察長子林朝棟14歲，成林家族長。

　林朝棟成立棟軍。劉銘傳來台，借重棟軍，打敗入侵的法軍，劉即將樟腦、開礦等利權予林朝棟。

　頂厝林奠國為家族與其他地方豪強爭鬥不休，又得罪官方，陷入無止盡的訟案，1880年死於獄中。次年長孫林獻堂出生，30多年後，林獻堂接任族長，日據時期領導文化協會，台灣議會期成同盟會。

　下厝林朝棟三子林祖密（1878-1925）散家財襄助孫中山二次護法革命，建設福建，也收留過下野的蔣介石。祖密有九子，較年長的投入抗日戰爭，勝利後二子死於國民黨，二子死於共產黨。林痴仙（林文明幼子）、林幼春（林文明之孫）都是日據時名詩人，辦《台灣青年》、《台灣民報》，成立「櫟社」。

　不管賢愚平凡，霧峰林家18世紀初渡海來台，爾後台閩兩地馳騁，近三百年，與祖國脈動相連，盤綜錯節。李崗團隊雄心大志，要拍攝這個家族故事。

　五年過去，今夏我終於看到李崗的《阿罩霧風雲》紀錄片，本就不抱太多期待，雖然也很好奇，到底這些年他們「磨出怎樣的一把劍」？

　李崗拍《阿罩霧風雲》，不只找了林家許多人請教，借景、借資料，還請教不少歷史學者，除能站在制高點現出一個概貌，某些方面更能點出前人之未見。

　尤其立論點不是英雄式歌頌，而是直接把林家當年拓墾歸於先民的移民之不得已，來台後為生存與其他宗族搶奪械鬥，因緣際會成為權勢之家。他們為宗族、為家鄉戰，也為這塊土地奮鬥，李崗不是歌詠而是敘史。

　人物造型很成功，飾林文察、林朝棟的演員都是「型」男而非俊男。林石之媳避災攜子逃亡，也就是先民民婦的樣子。不像時下古裝劇，不管老婦、少女，都會裝上一寸長假睫毛，梳高聳髮髻，令人啼笑皆非。全片逼真，官員的服裝也不馬虎。

　唯一遺憾的是戰爭場面無法真人真刀真槍演出，只有片斷由全剃髮的人員出場，其餘以「動漫模型人物」處理。無他，經費有限吧。

　秉如椽之筆，刻畫林家，沒有美化，沒有歌功頌德的誇張，平實呈現那錯綜的清代、近代台灣史實，刻畫先民真實面貌。

　李崗說：「如果我們連自己地方的故事都說不出來，那才是可恥」。他要呈現的不是一部英雄史，而是先民如何活出自己的一片天。人云富不過三代，但林家自從林文察的祖父輩，披荊斬棘到台灣中部打天下，南征北戰，越區立功，一直到現代已上下八代人。即使有戰死、早夭或其他橫逆，霧峰林家，怎麼說都是台灣唯一與整個近代中國同命運共患難的龐大宗族。

　阿罩霧由原住民語音轉化來，《阿罩霧風雲》應只是起個頭，但已是台灣開拓史的縮影，以宏觀、客觀角度呈現。（作者為台灣抗日志士親屬協進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