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如何是世界七大自然奇景？

玉山如何是世界七大自然奇景？

乜寇


玉山自去年代表台灣參選新世界七大自然奇景票選以來一直都居領先位置，並且遠遠超越如富士山、聖母峰等名山。令人不禁要問的是：玉山究竟有何能耐可以拿第一？事實上在我看來，玉山可以拿第一最主要的原因如下，其 一，是台灣網路實力發達，這根本對無網路的國家人民而言是非常的不公平，我相信喜馬拉雅山的半數以上的人民都不知道這活動；其二，是台灣選舉的催票文化實力，這是現代台灣社會的文化現象；其三，我想就是台灣人對自己土地的一股熱情，但這樣的熱情在我看來其實是帶著某種焦慮與盲目的，這種焦慮與盲目是呼應前面兩項，根本的原因是企圖想要藉由玉山建構某種台灣精神寄託與認同，但是沒有實質的精神文化基礎。 　
一路拿著第一的光環，彷彿一切勝券在握一般，並且順利入圍前77名名單，台北市甚至已經強先提出申請主辦揭曉典禮，然而下一階段的評選「票數」是不列入考慮的，也就是說「第一名」的光環在下一階段是完全派不上場的，這時完全要靠真實力了。接下來評選的標準如下：1.景點獨特的美；2.七類中的多元性和分配；3.生態重要性，包括獨立的生態系或對人類的重要性；4.歷史遺產意義，即它和人類包括原住民族的關係；5.地理位置，均勻分布各大洲。 　
於是玉山的實力在哪裡？除了高度、生物多樣性之外玉山還有什麼？這是我們必須要問的問題。我認為首先必須要先離清的是什麼是「自然奇景」？或什麼是「自然」？如果自然是自然而然、無人或非人的空間世界，只能說在地球上已經找不到這樣的地方了，就算有，我想最接近的大概就是月球以及火星，但人類的足跡卻也已經悄悄的踏上這兩個星球了，反過來講人類的世界正是一個以人類的心智、文化、社會政治構築的世界，同樣的我們也可以說人類也只能認識、建築自己的世界，因此在人類的世界裡面不會有「自然而然」的世界，而當我們說自然的時候事實上一點也都不自然，這就是自然的文化建構論者所說的：沒有一個自然的概念是自然的。因此玉山是一個「自然的」奇景嗎？玉山非但不是「自然的」，它甚至還是一個非常現代化的自然資源空間管理的國家公園，它也是一個從漢人眼光建構的山，按字面解釋玉山就是一座看起來像玉石的山，一點都不自然，反而非常文化政治，而且是很物質化的，如果它是自然的就不會是玉山了。所以我們應該要正面理解的是所謂自然其實正反應了其所屬的社會文化與政治，自然的背後是有人、社會、文化以及政治的，而且在多元文化社會中，自然可以是一種政治協商、妥協的結果。 　
這點我們可以長江為例，首先為何彼岸中國會推長江參與世界七大自然奇景的活動？是長江的自然景觀嗎？但是長江在歷經千年的中國文化洗禮之下還有所謂自然景觀嗎？因此我認為絕對不是因為長江的自然景觀的奇特或其他緣故，使得彼岸中國要以長江為代表參與選賽，相反的長江事實上已經沒有所謂自然而然的景觀與生態，在歷經五千年以來的人與江河互相合作、衝突交錯之下，長江從源頭開始處處都是具有文化的自然，或具有自然的文化，二者互為一體。因此中國推出長江必然是由於長江所孕育的偉大中國文明反過來賦予了長江自然文化價值，也使得長江具有足夠的份量代表中國出賽；同樣的日本為何會推富士山，必然也不是由於富士山的「自然」奇景，而是富士山之於日本的神聖價值，背後所代表的是日本此一民族的精神文民、國族認同的象徵與圖騰，那是一個自然文化的意義。若果是如此，我們更看見的是所謂自然奇景更要強調的是一種「在地」的人文精神與價值，自然奇景就是要彰顯「在地的自然文化（或文化自然）」。於是我們要進一步問的是：玉山的在地人文精神與自然價值何在？ 　此一部份就要回到它的命名進行檢視了。什麼是玉山？為何它叫做玉山？從古文得知「玉山在萬山之中。其山獨高。無遠不見。巉巖峭削。白色如銀。遠望如太白積雪。四面攢峰環繞。可望不可及。皆言此山渾然如玉。每暗霽。於郡城望之。不啻天上白雲也。」總而言之玉山就是一座看起來像玉的山，謹此而已。此一點跟是居於玉山地方的布農族與鄒族有明顯極大的差異，原住民看到的是一個古時大洪水災難的避難所、災難過後的生命再開始的地方、一座不可取代的聖山。然而近幾年仍然有台灣文化人士執意要用玉山建構台灣聖山，及玉山學，要問的是玉山之神聖性何在？為何要建構玉山聖山？聖山可以是凡人來封山為聖嗎？僅僅只是因為它是台灣第一高峰嗎？在在又反應了某種台灣漢人傳統民間宗教的思維，一種看巨石為石爺，看巨木為神木的宗教思維。再者僅僅只有四百年不到的命名可以有什麼「在地性」？或正確的說漢人正式接觸到玉山是比較晚期的兩百年內可以跟玉山有什麼特殊關係與情感？再我看來這不僅是一種文化作祟，也極度忽略了真正在地的文化──原住民。 　
眾所皆知，台灣第一高峰對布農族與鄒族而言都是他們文化世界中的神聖空間，根據日治時期人類學家的報告，該兩族都認為他們是從玉山來的民族，說他們的祖先是從玉山來的，同時他們也都有驚天動地的大洪水災難傳說故事，而玉山就是大洪水之中最後的避難所。布農族就是直接以避難所──東谷沙飛（Tongku Saveq）命名之，按布農族古老的大洪水傳說記載，古時曾有一條非常巨大的蟒蛇橫臥在現今的濁水溪下游處，導致流水流不出去最後釀成毀天滅地的大洪水災難，整個世界都被淹沒在大水底下，唯獨過去被認為是世界第一高峰的玉山浮在水面上，也因此玉山成為了災難中最後的避難所，故此布農族便稱之為Tongku Saveq（東谷沙飛），避難所。洪水來臨時人類倉促逃難，沒有攜帶火種也沒有帶足糧食，在東谷沙飛避難期間剛開始只能生食動物肉，後來冬天來了，整個世界被冰封在雪天裡，人們面臨了挨餓受凍的困境，尤其是小孩子一個個臉色蒼白像要死去一樣，整個人類歷史彷彿就要在此劃下終點，未來也將不再有未來。 　
後來在北方的另一座山頭（卡斯山）上有人看見好像那裡有火在燃燒著，此一發現激起了人們無限的希望，心想如果可以將火種取回那該多好啊！但是隔著滾滾大洪水，人類一切的能力、知識、技術等等的可能性都受到嚴重的否定，在大自然之下人類是多麼的微小無力，最後人類謙卑地轉而求助於同在東谷沙飛山上避難的飛鳥走獸。所有台灣大型的哺乳類動物都試著跳下水前去取火，但是一一無功而返，此後有一隻小青蛙自告奮勇說要幫忙，跳下水之後直直的游到卡斯山上，果然真有火，它將火種背在背上，就要游回東谷沙飛時卻累倒沉到水底下去了，火種因此熄滅。後來鳥類也挺身而出，包括老鷹、烏鴉、帝雉等都嘗試要協助人類取火種，但同也都無功而返。最後成功的是凱畢斯鳥（紅嘴黑鵯）取得了火種，為人類帶來光明與希望，這種鳥現在是全身黑色、嘴與腳都是紅色的據說就是取火時被火燒傷所致。有了火以後人們可以烤火取暖、主食，解決了挨餓受凍此的困境，然而四周大水依然滾滾翻騰未有消退的跡象。之後在東谷沙飛的南邊出現了一隻同等巨大的螃蟹，它潛到水底下跟大蟒蛇展開搏鬥，最後大螃蟹將大蟒蛇攔腰剪成一半，大水因此退去，世界恢復太平。大水退去之時挾帶大量泥沙，台灣高山縱谷之地形地貌也終於成型。 　
如此的傳說故事構成了一幅人與自然神聖交往的美麗圖像，我們看見了台台灣玉山、生態萬物都充滿了生命力、情感與古老記憶，這不僅是布農族之台灣造山運動的傳說故事，它更是台灣土地的故事，是玉山之所以為聖山的在地文化與古老精神、智慧。 　新世界七大自然奇景評選要到2011年才會揭曉，接下來還有很多的變數，而且縱使真的獲選了我們也要真有「實力」拿給人家看，在此我呼籲台灣當局正視原住民自然文化資產，與在地原住民族人攜手合作讓台灣玉山成為新世界七大自然奇景。